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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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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 梁宏川又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来到他的身边站定,他方自疑惑不定的抬起头脸,模糊的泪眼中却已出现了战飞羽那条颀长的身影。 “战大哥……” 梁宏川惊喜逾恒的哭叫了一声,嗓眼便被哽塞住了,战飞羽俯下身于,一把将他抱起,沉默着大步走向殿外。 残破的庙门一侧,有匹高大雄骏的马儿正在安静的站着,马儿壮健昂扬,神气飞逸,它虽是毫无动作的站在那里,却也一样予人一种奔雷追风般的速度感受。 它是匹毛皮赤灰的马儿,油光水滑的毛皮在雨丝飘飘的晚上,看上去闪闪发亮,有如披上一袭紫色缎,而赤与灰的调和,也就近乎紫了——与它的主人那身紫袍相似。 战飞羽将梁宏川置于鞍上,他轻轻拍了拍马儿的头顶,柔和的低语:“小龙,慢慢走,别惊动了骑在你上面的人……” 梁宏川有些迷惘的望着战飞羽,从见面到如今,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战飞羽这么柔和又这么有感情的说话,但是,对象却不是人。 战飞羽牵着坐骑稳定的在山野荒径上缓缓走着,雨停了,地面仍滑,他走得那么小心,那么沉实,宛如踩着一根根浮露于水面上的桩头似的。 双手紧握着鞍上的“判官头”,梁宏川暗哑的道:“战大哥……多谢你救我……我知道你不会抛我而去的……” 战飞羽头也不回的道:“你不知道,因为你实在已认定我要抛你而去了。” 立时面红耳赤,梁宏川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战,战大哥……你你不不是这样的人!” 战飞羽淡淡的道:“我不是么?” 梁宏川窘迫的急急移转了话题,他忙苦笑道:“战大哥,方才战大哥说无法治我这‘七毒指’的内伤,想是说笑的了?” 战飞羽道:“我的确不会医治这种内伤。” 哆嗦了一下,梁宏川讷讷的道:“那……该如何是好?我这……岂不是在等死了?” 战飞羽不耐的道:“我医不好,但我可以请一个人替你医,他是专学这一行的,功夫比我精深得多,只要人没有断气,十有八九都能经他的手回春!” 梁宏川喜出望外的道:“真的?” 战飞羽道:“你最好这么希望。” 小心的,梁宏川问:“战大哥,你那位‘术体天心’的朋友,是谁呀?” 战飞羽道:“见了面,你就晓得他是谁了。” 接着,他反问了一句:“你的掌门大师兄好吧?” 梁宏川怪异的窒噎了一下,赶紧道:“好,好,战大哥,托你的福。” 战飞羽道:“他是个坚毅公正的人,血性汉子,我看得起他。” 梁宏川带着阿谈的意味道:“掌门大师兄对战大哥也是推崇备至,钦佩无比呢……” 战飞羽默默无语。 梁宏川试探的问:“战大哥,据我所知,你与我掌门大师兄有好些年没见面了吧,像是,呃,四五年了……” 微微颔首,战飞羽道:“有四年多了,浩浩寰宇,唯一消逝得令人无可奈何的,就是光阴。” 梁宏川连声道:“是,是,日子快得可怕……” 战飞羽道:“一天与一世,全乃眨眼的工夫,想想,假如为了苟生而辱没自己做人的资格,也就没什么意义。” 说着,他斜脱了鞍上的梁宏川一眼。 战飞羽话中有刺,梁宏川如何听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缕流水也似铮铮音响,突然的自右边一片斜山的暗影中传来。 琵琶声,清脆悦耳之极,但只是一轮,倏息又消敛了。 仿佛一串琉璃管经手指拨弄,发出那样动人的音响,可是有一桩异处——听在耳中,像连心跳也不自觉的跟随着那串琮琮音节而忽急忽缓了。 脉搏似是依附在琵琶的震动里——虽然只是那轻悄的一轮。 茫然举目四顾,梁宏川迷惘的道:“奇怪,深山旷野,时又中宵,哪来的琵琶声?” 战飞羽默默牵马前行,头都不摆动一下。 于是,脆亮得像撒下一地的冰珠子,那悦耳的琵琶声又来了,这一次,却急促了些,在承受声音的感觉上,宛似将这些冰珠子撒到人的心弦上了。 梁宏川觉得心跳加速,他呼吸急促的道:“不对,战大哥,这琵琶声有点怪……” 战飞羽冷漠的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梁宏川惶然不安的道:“战大哥,依我的经验,那弹奏琵琶的人似是已将某种玄功或极深的内力贯注进音律之中了,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战飞羽静静的道:“心不旁鹜,自然安宁。” 就像回应他这句话,琵琶声又适时而起,这一次,全是用的“轮指”,一阵比一阵快,一阵比一阵急,是似狂风暴雨骤然而起,又像鬼泣狼号,锐厉凄怖,梁宏川全身颤抖,神色大变,簌簌哆嗦着险些自马背上摔落! 战飞羽步履沉稳,就同丝毫不闻一般,安详的仍然往前走着。 这阵动人心魄的琵琶弹奏戛然而止。 那片斜山下的阴暗中,一条淡淡的白影,飘飘出现,拦到了马头之前。 战飞羽站住,目光冷森的凝视着前面丈远处的白影。 白衣、白裙,素白的脸蛋,只有一头秀发还是纯黑的,像流水一样披曳在那人瘦怯怯的双肩,这女人生得非常美,连怀抱的一具琵琶,也是罕见的整块白玉制就。 战飞羽用他的眼,而不用他的嘴。 白衣女人冷幽幽的笑笑,语声也同她的笑声一样,冷幽幽的道:“战飞羽,三轮琵琶奏,犹留不住你一步路?” 战飞羽缓缓的道:“我一向不喜欢你这种调调,过于阴诡,失之堂皇!” 白衣女人冷清的道:“同样的,我也不喜欢你这种孤僻怪诞的个性!” 战飞羽低沉的道:“相信你不是专为和我争执而来?” 白衣女人哼了哼,道:“当然不。” 战飞羽道:“大概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再和我动手吧?” 白衣女人神色越寒:“这却要看你是否答应我的要求而定!” 一扬头,战飞羽道:“什么要求?” 白衣女人怒道:“不要装蒜,你知道是什么要求!” 战飞羽凛然的道:“如果你仍想夺取你亡夫的那张藏宝图,我劝你乘早打消主意。” 白衣女人厉声道:“战飞羽,那笔财物是辛家的东西,而我是辛家的媳妇,辛家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在,为什么我不能要这张图?” 战飞羽清晰的道:“我再告诉你一次——因为你已经背弃了辛长定,你在她临死之前的半年抛舍了他,同你的奸夫私奔了,若非长定在弥留之际一再向我恳求饶恕你,夏婷,你们这对好夫淫妇早已活不到现在,犹还妄想那张藏宝图?” 白衣女人——夏婷脸色苍白,但双目如火:“这是辛家自己的事,你管不着!” 战飞羽阴沉的道:“我本来不要管,但长定最后的请求我却不能不依从,所以,你才一直活到今天,像你这样妇德不修的女人,莫说是我和长定十五年老友的关系,任何一个有理性,有伦常观的陌生人也都有权来主持公道!” 夏婷的面庞扭曲了,一张如此秀丽的面庞在扭曲之后的形象要比一张平凡的脸孔在同样扭曲的情况下更为可怖,她尖锐的道:“你胡说,辛长定虐待了我好些年,他欺负我、羞辱我、冷淡我,这些事实你怎么就不出来主持公道?我受不了他经年累月的欺凌,我选择了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去共同建立新的生活,我哪一点做错了?难道只准辛长定虐待我,就不准我享受自己的生命?” 战飞羽的声音有些疲倦,他萧索的道:“无论长定待你如何,他仍是你正式的丈夫,你不能拿着这些事来做背叛的借口,他或许在态度上有不该,但你,却在根本的行为上谬误了!” 夏婷冷森的道:“我不同你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争论,——把藏宝图拿来!” 摇摇头,战飞羽道:“你明白,这不可能。” 夏婷嗔目切齿的道:“战飞羽,你想独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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