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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面皮连红都不红一下,梁宏川微微的哼了哼,道:“这些屁话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刺激作用,战飞羽,你活该要讲你娘的仁义道德,我并没有求着你,粘着你,你表现你那侠士作风,我是姜大公钓鱼——愿者上钓,哪一个叫你混充英雄好汉来的?我不管你对我是好是歹,我睁大两眼,认得的只有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其他一概不论!”

  眉心聚成了山字形,战飞羽极其厌恶的道:“如果世上真有披着人皮不做人事的人,那种人,就正是指你!”

  梁宏川一无表情的道:“这只是你的看法,我却不认为我是这样糟。”

  战飞羽的双眸中光芒突然奇异的闪亮——有如刃炫:“忘恩负义、见利忘义、卑鄙龌龊,简直无耻之尤!”

  站在那里背负着手,梁宏川形态悠闲:“什么恩?什么义?看得见,摸得着么?呸,不要笑掉我的大门牙了,恩、义,值几个子儿一斤呀?人活着,只有利害关系,只有财富才是真实的,说什么高风亮节,言什么忠义正气?能当水喝,当饭吃?别他娘给我来这一套了,如果我是像你说的这种人,今天只好吊着颈去张口喝西北风啦!”

  战飞羽哑着声道:“‘青峰派,出了你这个妖孽,真是全派之羞!”

  梁宏川十分自然的道:“用不着拿‘青峰派’来压我,娘的,三年之前,我已经不是‘青峰派’的门人了,他们啃得了我的鸟?”

  下颔收缩了一下,战飞羽仍然不正视对方,冷森的道:“想不是‘青峰派’配不上你,一定你不配为‘青峰派’弟子!”

  梁宏川无所谓的一咬牙,道:“这一点,我倒是并不忌讳说出来,大家对事物的看法不同,他们容不下我,同样我也容不下他们,冯子钦这老狗既严禁我干‘代执役’这一行营生,而我又非干不可,便只有拆伙一途,当时,他们说得冠冕堂皇——是把我驱出山门,实际上,要我不干‘代执役’,我也宁肯不认他‘青峰派’这笔帐,他们去挂他们的羊头,我则卖我要卖的狗肉,各人有各人的路子走,我不限制他们,他们也限制不了我,‘青峰派’一群鸡零狗碎,无用废物,我也根本不想再呆下去……”

  战飞羽冷酷的道:“数典忘祖,又加一条,你已是十恶不龈,罪无可赦了!”

  梁宏川大刺刺的道:“在我看来,我却是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呢!”

  战飞羽的声音像冰珠子一样迸自唇缝:“梁宏川,你切需记住,千万不可忘记,只要我有机会,无论是任何机会,我便会将你杀死,我要一下子便断你的气,把你杀得死透死绝!”

  嘻嘻一笑,梁宏川不以为意的道:“你是晕了头了,战大哥!”

  战飞羽僵硬的道:“等着那一刹,梁宏川,只要一刹即够!”

  唇角漾浮着一抹阴毒的笑意,祝义全道:“梁宏川,姓战的对你颇不友善呢……”

  梁宏川忙陪笑道:“如在平常,说真话,我可得躲他远点,但眼下,他身受重创,层层束缚,又加以大哥你在此地,我还有什么好含糊的,只要他稍微有妄动,大哥你马上就能将他摆个四仰八叉!”

  祝义全豁然大笑:“这倒也不是吹的,小子,若我祝某人没有两手,大名鼎鼎的战飞羽,岂会像个龟孙一样垂头丧气的被捆在这里!呵呵呵……”

  梁宏川挤眉弄眼的道:“自此之后,江湖道上便只闻煞君名,不见神手威了……”

  祝义全受用十分的道:“有你的,呵呵,真有你的!”

  眼珠子一转,祝义全又朝着战飞羽道:“姓战的,你也不用卖狂,也不用卖狠了,其实你够可怜,平日高高在上,睥睨八方,如今却成阶下之囚,待决之犯,还有什么野可撒呢?设若我是你,我便闭目养神,好生想息憩息,以备明日渡好鬼门关去……”

  战飞羽的面庞在晕黄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有些青灰,他定定的仰注屋顶,没有丝毫反应。

  祝义全又搓了搓脚丫子,得意洋洋的道:“听人家说,‘神手无相’功力超凡,本领精绝天下,又传言‘神手无相’铁胆傲骨,智勇俱兼,行道江湖凌于人顶,但是,嘿嘿,和我祝某人这一较上,却也不过如此,照样被我姓祝的放了个灰头土脸,鼻塌嘴歪!所以说,两道上的传闻啊,实也不能深信,非仅夸大渲染,更也讹上加讹了……”

  梁宏川巴结着道:“可不是么?在早我也暗里担心,恐怕万一大哥你收拾不了这厮,那就不是玩笑了,但事实证明我这担心乃是大多余又太愚昧了,祝大哥你这不业已千真万确的将这兔息子手到擒来了么!”

  祝义全一拍他那窄窄的胸膛,傲然道:“独臂煞君这些年来的威名岂是浪得虚传的?”

  一伸大拇指,梁宏川拍着马屁:“硬是行!”

  吁了口气,战飞羽慢慢的道:““恬不知耻’四个字,罩在你们两人的头上,乃是最恰当不过了!”

  祝义全“虎”的沉下脸来,叱喝道:“姓战的,你还有什么值得逞能之处?”

  战飞羽徐缓的道:“以五对一,祝义全,你们三个死了,伤了一双,这种战绩并不光彩,我之失手亦更不是你一己的力量,你却老将这件丢人的丑事挂在嘴上表功,硬要夸口你的能耐,我发觉,你在江湖圈子里混了这些年岁,学到了的事物除了阴狡之外,就只剩厚颜了!”

  独臂倏闪,战飞羽头一扬,却因伤口的扯裂而痛得他猛一痉挛,于是,独臂倏回,将他打得后脑撞墙,口鼻中鲜血喷溅!

  “呼”的坐回方木凳上,祝义全狠厉的道:“王八羔子,这只是先给你一点点教训,大关还在后头,我看你利嘴利舌尚能撑到几时!”

  任由口鼻间淋漓的鲜血滴落,战飞羽漠然冷清的道:“如果你认为你这样做,对我可以收到任何威吓效果的话,你就是大错特错了……”

  祝义全凶恶的道:“老子不在乎你嘴硬,姓战的,老子只叫你付出嘴硬的代价,那是用血涂抹成的代价!”

  战飞羽木然道:“打从闯道的头一天开始,我便准备着流血了,祝义全,这没什么稀奇事……”

  梁宏川贼兮兮的道:“骨头可真叫硬呢,姓战的!”

  一滴血淋到前襟上,战飞羽极度鄙视的道:“你不只无耻,更是天生的奴才……”

  吼喝一声,梁宏川居然也摸了上去,他左右开弓,一阵耳光搂头盖脸的掴向战飞羽,而战飞羽并没有躲让,任由对方掴打,在一连串清脆重实的巴掌击肉声中,战飞羽的头前仰后合,左右晃摆,热血四喷。

  梁宏川直到打累了,手痛了,这才狠狠踢了战飞羽一脚,喘息着停止了掴打,战飞羽斜斜歪在墙角,面颊上是纵横交错的浮肿指印,整张脸在一片青紫瘀痕中涂着浓稠的血迹,两只眼也肿如核桃,他徐徐透气,又徐徐吸气,却是连哼也没哼一声。

  祝义全也看着战飞羽,幸灾乐祸的道:“够不够呀?这一顿巴掌点心!”

  战飞羽眼圈乌肿,目光却冷静坚定,他没有回答。

  搓着手,梁宏川气呼呼的道:“他娘的,简直不识抬举,给你几分颜色,你却就要开染坊了!怎么着,我就是无耻,就是奴才,我这又无耻,又是奴才的人今天教训了你,你能把我如何?你还不是只有睁着那双狗眼干看!”

  战飞羽舐了敌唇上的鲜血,合著一口唾液咽下。

  祝义全慢吞吞的道:“他在琢磨怎生报复你呢!”

  梁宏川翻着眼珠子道:“祝大哥,除非他会七十二变,我看他还有什么法子在你面前来报复我!”

  祝义全正要回答,通铺这一头,媚媚突然呻吟一声,低弱的喊:“水……水水……给我一杯水……”

  皱皱眉,祝义全侧过头去,不耐烦的道:“少啰嗦,大半夜哪来的水?这不是你那一亩三分地,没有人来侍候你姑奶奶!”

  吃力的挣扎了一下,媚媚艰辛的道:“祝……大哥……麻烦你……送杯水给我……铺下……的水囊里有日间剩下的……”

  祝义全哼了哼,道:“哪来这么些毛病?我又不是你的什么相好,还不到听你使唤的时候,熬着点吧,这里有比你喝水更重要的事!”

  又呻吟了一声,媚媚强行的撑起了上半身,苦涩的道:“我……体内像……像是燃着一把火……烧得心慌……喉咙里也干得……祝大哥……麻烦你……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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