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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穷诗人宁愿不要千金袋,也要酒,不是有:“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酒能消愁,谁说“酒入愁肠愁更愁”呢!要是如此,那还有“古来圣贤多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的高歌!

  酒实在是个“妙人儿”,它既不嫌贫,也不爱富,“山珍海味”它可以为伍,“花生豆干”它也照陪不误!酒,你能说酒不是个“妙”东西吗?假若社康还活在世上,真不知要有多少人高举酒缸,大呼“敬一杯”哩!

  酒既然有这多朋友!

  战飞羽能不爱吗?能不同它交朋友吗?

  战飞羽是酒的老友了!

  战飞羽这时就又在同它的老友——酒,细叙畅谈哩!

  这是一座盖得挺雅致的竹棚子!

  竹棚坐落在镇店的东头,大道的北面!

  高挑的竹竿上挂着个酒幌子在迎风招展!

  棚子里一色的竹桌竹椅,别有一番格调,自然而脱俗,毫无一点烦嚣劲儿,窗明几净,干净,舒畅。

  竹酒棚里,坐了七八成座,这也难怪,大太阳底下,谁愿意去让毒日头蒸晒?在这竹棚子里,几盘野味,或是几碟清淡的小菜,来上那么一壶烧刀子,使心火一浇,骨突突的冒上那么一阵大汗,清风一吹,醺醺然的滋味儿,可真正是飘飘如仙,给个皇帝干于,恐怕也不愿呢!

  竹酒棚里,七八成座上,人物可真全,有公子哥儿,有贩大走卒,有买卖人,也有大姑娘同小媳妇,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

  什么人来这儿喝酒,似乎都不太刺眼,就是那对大姑娘同小媳妇,使人看了,可真有点那个!

  竹棚的酒,本就遐尔驰名,大有“三碗不过冈”的气势,如今竹棚里的酒,似乎更浓更醇啦!

  喝不多久,好多人已经醉醇酸得两眼眯缝起来了,可也真怪,竹棚儿里的一双双醉眼,似乎是都被勾了魂,齐齐向一个方向瞟,那一对大姑娘同小媳妇的方向瞟。

  只有战飞羽,他靠窗坐着,似乎是窗外柳林的凉风使他清醒,也许是窗外的景色较棚里的迷人,他独自个儿向外望着,竹棚里的光景,似是全不在他的眼里!

  什么事情,都不能“标新立异”“超群出众”,否则,你就将成为“众矢之的”!

  大姑娘小媳妇,那两张吹弹得破的如花娇靥,他们那成熟的胴体,被那合身稍微小了些的衣衫包裹着,风钩雾鬓下的一双勾魂妙目,瑶鼻樱唇旁的一对酒窝儿,将全棚儿的人都醺醉了,独独战飞羽不醉,这多煞风景?

  姑娘与少妇,两双妙目,紧紧的盯向战飞羽。

  妙目中的神色,是诧异,是嗔,是希冀,又是娇嗔,双双露出了怒意!

  本来吗,那么美的人儿,比酒儿还醇,还浓,战飞羽都不屑一顾,是可忍,孰不可忍?

  姑娘同少妇,这一对战飞羽“青睐”,惹来了棚中的骚动,骚动是因妒忌,妒忌他赢得了“注视”!

  酒没将人灌醉,妙人儿却将他醇醉了,自心底醉了,一双包斜的蛇眼,瞧着,蓦地自心底里升起一股妒火!

  他,衣着鲜明的公子哥儿,武林中谁不认识?不认识的只要一见面,就凭他胸前挂着的那一串明晃晃,金光耀眼的金链上坠着的一把玉锁,那就会知道他是武林中,以豪富称雄的金家少公子——玉锁公子金不换。

  金家豪富,可也并非是产大钱多,最最使武林人物默认其称豪武林的,乃是他们家的武功秘籍。

  觊觎他全家财宝的虽然没有,想得“秘籍”的可是大有人在,只是,凡是去过“金家园子”的,不管是明里叫阵,或是暗里纠缠,却未曾听说过有一个是“如愿以偿”的。

  这也有个原因,名门正派的人物,自惜羽毛,即或是有贪念,亦不愿步此泥淖而毁名声,江湖宵小,那就根本不敢一试,即或大胆尝试,也讨不了好去。

  剩下的,只有那些黑道的枭雄,“单帮客”,还有一试的可能,试的人实在不少,然而成功的却一个也没有,甚至有些独往独来的“单帮客”,在江湖上突然失去踪影,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武林却传出了这单帮客已是“金家园子”的座上客。

  就以独来独往的“黑狼”白雄与“黑里俏”白七娘夫妇二人来说,就是这样的一对。

  金家园在江湖上已昂然矗立百余年,庄主己换了三代,玉锁公子金不换,乃是现在庄主金宋望的独子。

  玉锁公子金不换,自小娇生惯养,人虽长得瘦削如一根竹竿,但却穿得鲜衣华服,豪气至极。

  就在他也斜着眼望着那一对天生尤物的时候,突似中了邪般的,猛然立起,“砰”的一声,单掌击在竹桌上,酒菜碗碟被震得飞起老高,怒形于色,瞪视着战飞羽。

  妒火使他没了理智,酒力上涌,加上那少妇一瞥勾魂摄魄的鼓励,使那忘记了身份,长身而起,向战飞羽的桌前走去!

  “对,静悄悄的多没意思,干他娘的一家伙,那才有种!”

  是在竹棚子进门处的一张竹桌前的一个翘胡子老头的活声!

  干巴巴的那副毫无血色的尊容上,嵌着那的么一张瘪得像风干了的羊皮似的嘴唇中,硬给挤出了那么句不像人话的话语。

  就像是一个充气的尿泡,突地破了七个洞,气泄了,泡扁了,瘪得软塌塌的——这就是那个翘胡子老头的尊容。

  塌鼻上的两个窟窿,却是特异的尖锐,光芒有一股无比的侵透力,如豆如鹰,精光剔透,仿佛是射人那玉锁公子金不换的深心处。

  金不换的瘦长面孔上,浓浓的一抹紫黑圈晕,包围着那对“三角眼”,浓眉斜飞,鼻管细长,与翘胡子老头的塌鼻恰成正比,高耸的颧骨,尖尖秃秃的,使他那苍白的脸色,更显得苍白。

  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连理都不屑一理那翘胡子老头,“三角眼”瞪着战飞羽,一步步,塌塌实实的迈着,那一步,就像是一个钟锤,击在钟上,发出了“当!当!”的响,这响声只是出在茅棚的每一个人的心上。

  战飞羽,双手执杯,双目外望,棚中发生的事情,犹似未觉,简单的说,棚里似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处身就如同一片苍茫,对他毫无影响。

  少妇眼中鼓励的神色更浓,唇角那一股笑意,醉得金不换已如进入五里雾中,胸腔中却有着一种天下只有他一人配称为大丈夫的感觉。

  三角眼中放出的毒芒,笼罩着战飞羽,人已离战飞羽不远了,说得清楚点,就只隔着那么一张竹桌子!

  阴阳怪气的,玉锁公子金不换道:“喂!你这有眼无珠的家伙,可是个睁睛瞎子?”

  战飞羽手持酒杯,脸向棚外,充耳不闻。

  怒叱如雷,金不换道:“你这长了双摆设耳朵的家伙,可是聋子!”

  神态如旧,战飞羽纹丝不动!

  面凝寒霜,怒形于色,双手高举,倏忽下落,金不换“砰”

  的一声,单掌落在竹桌上,战飞羽面前的竹桌上。

  “砰”声晴哑,竹桌稳如泰山,桌上的酒菜,点滴未溢,丝毫未动!

  倒是玉锁公子金不换那落在桌上的一只手,如同被桌于上的竹皮被胶住般似抬不起来!

  怒哼一声,奋力一招,左掌一推战飞羽面门,右掌猛然自桌上抬来,倏忽刮向战飞羽。

  动作忽捷快速,干净利落,出手甚是诡异毒辣,掌影幻化中,一道白线,起自虚无,又回复虚无,战飞羽挚杯的手,动都没动,杯中酒亦滴酒未洒,那是他的左掌,仅仅是那么一闪。

  玉锁公子金不换瘦长的身影,在一声闷哼之中,突地连退三大步,身于似根竹竿倒地,直直的向左斜倾!

  棚中顿时大乱,惊呼,怒骂,讪笑,编织成一道洪流,哄哄然如市集喧扰。

  混乱中一道灰影,贱然而至,双手扶住了将要倒下的玉锁公子金不换,口中道:“公子!公子!硬挺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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