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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战飞羽抱拳道:“只要柳老爷子不怕打扰,以后战飞羽定当前来多多叨扰您两坛子柳眼儿媚!”

  柳老爹道:“欢迎!欢迎!别的不能如愿,这酒嘛,自己的,随来随有,只要您肯赏光!”

  战飞羽眸瞳中闪射出凌厉的寒光,盯视着柳老爹,似有所然地道:“就凭老爹您这句话,战飞羽还能不来吗?咱们就此订了!老爹,您意如何?”

  柳老爹道:“战大侠既如此说,我这个卖酒的,还能有多大的蚀头吗?只要您肯赏光,不怕小老儿俗烦事多,咱就一言为定啦!”

  战飞羽凝重的道:“好!老爹,只要有暇,以后就多有叨扰了,这次为了您这美酒,我特意请郭老爷子,在这儿多住两天,打打馋虫!”

  柳老爹笑笑道:“战大侠喝着我这酒如何?醉人吗?明后日给您再开两坛清明雨水的!那可更醉人呢!”

  战飞羽深意地,沉声缓语:“喝酒之人,岂怕酒醇!只要老爹您舍得,战飞羽是不醉无归!”

  柳老爹笑道:“战大侠海量,我这酒虽能醉人,可也有个限度,我看得出,以您的豪情,意志,恐怕很难醉倒您呢!”

  战飞羽笑笑不语!

  “青楼双艳”朴氏姐妹,双双检袄为礼道:“见过柳老爷子!”

  柳老爹还礼不迭地问郭大公道:“嗨,郭老,您怎不介绍?这两位是?……”

  郭大公道:“哦!柳老儿,你可不能乱怪人,你同战老弟一见面就嘴巴不停,叫我如何插嘴,我不怪你喜新厌旧就已经很够意思了,你倒挑起我的不是来了!”

  柳老爹道:“好!好!算我错,没想到人家姜是越老越辣,你却是越老醋劲越足呢!你倒是为我介绍介绍啊!”

  郭大公笑道:“好啦!你并没失礼,他们是我的两个徒媳!”

  柳老爹啧啧赞道:“好一对姐妹花,等会儿……唉!以后再讲吧!”

  战飞羽深深地望着他,郭大公却于此时道:“柳老儿,你莫忘了,我郭某人虽身在公门,然而可也不怕惹是非,你如此的蝎蝎螫螫,似非交友之道,有什么就说吧!你同战老弟的那套瞎扯,我可不耐烦,更不喜欢你这种吞吞吐吐的熊样子!”

  敢情郭大公发火了,话的份量也重得很,语气相当不大客气,直说得柳老爹愣愣地。

  旋即强笑端起桌上酒杯,举手道:“各位远道来此,辛苦啦!我敬各位一杯!”

  神情之间,极是为难;郭大公看到他这种拒人千里的样子,不由大怒,双目一瞪,突见战飞羽那双寒目,递来了讯号,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勉强的压抑住怒火,端起杯来,一仰而尽。

  战飞羽与柳老爹碰杯后,双双饮尽,安详的道:“老爹,您还有远客,时已不早,我们不敢留恋,好在我们预定在此多留两天,您就请便吧!”

  柳老爹感激地望了战飞羽一眼后,双手执壶,为四人各自斟了一杯酒,然后向郭大公歉意地抱拳道:“郭老,暂且失陪,您多尽兴!”

  扭头转身,颤微微的走去!

  战飞羽道:“老爹——”

  柳老爹微微一震,转头道:“战大侠您——”

  战飞羽道:“柳眼儿媚可别舍不得啊!”

  柳老爹进去后,郭大公实地抓起面前酒杯一仰头饮尽,不悦地道:“这老儿有点邪门!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战飞羽笑笑道:“江湖事情,一日双变,人心更是难以捉摸,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啦,老爷子,难得喝到这好的酒,您多喝点!我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为郭大公斟满面前酒杯,自己先端起来干了,然后这才舐舐唇,满口称赞地,战飞羽道:“谈到喝酒,天下的名酒,我都尝过,但此酒却与众不同,他没有山东烧刀子的冲劲,却有他的甜头,亦不似绍兴的平淡,却有那股温和,更不似汾酒的辛辣,可较为醇厚,竹叶青与之相形,似欠点火候,有股子野味,茅台似无此酒之香味清艳。”

  郭大公突然豪情湍飞的道:“不想老弟却是此道中之好手,所评的是中肯,来,敬你一杯!”

  朴幼妮轻轻道:“战大侠,此酒与女儿红孰优?”

  战飞羽双眉倏扬,道:“啊!不大好比较了,顶顶好的女儿红,闻有百年以上的,听说是那曾祖母为未出世的重孙女窖的嫁妆,我可没有尝过,即以普通的女儿红来说,少者十余年窖藏,多则二十余年,其酒入喉虽平淡,虽然味醇而后劲长,亦不伤人,此酒则系烈酒之一种,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且系初次品尝,不知饮后如何!然而总觉着,两者有点说不上的差异!”

  朴幼妮微露瓠犀,未再作声!

  郭大公仰脖一连三杯饮过,突地道:“女儿红不能与此酒相比,因为淡烈不同,为什么老弟却将他与绍兴作比?”

  战飞羽哈哈一笑道:“老爷子要是问案,我可就没得说了;刚刚嘛,是说溜了嘴,再者嘛,您不觉着,此酒之温劲惟有绍兴可以比拟?”

  大有同感,郭大公道:“听您之意似是淡酒中绍兴里的女儿红是数第一了?”

  战飞羽道:“齐鲁一带,有种用黍子作的黄酒,您若碰到了陈年老酒,那可就不一定了,只可惜没人弄来,将天下之酒,比较比较!”

  郭大公道:“还是不比的好,一比就生是非!”

  战飞羽道:“比与不比,各有长短,比生是非,总可避免,只要公平,当无问题,不比就没有什么进益了;每个地方,只知抱残守缺的不知改进去,精益求精,我们怎能喝得到最好的酒呢?这也同武功一个道理,越比越有进步,否则,只是自我钻研,最起码在经验这方面,就没法相比。”

  郭大公点头道:“老弟这话确实至理名言,无怪有些年轻人,到处找人比试,想来这也是道理之一,不只是为的创名立万,或如老一辈的人所说的什么初生之犊不怕虎吧!”

  战飞羽叹道:“说这种话的人,好像是忘了他们也有过年轻时代,你说怪不?”

  郭大公笑道:“老弟,你说我是不是那种人?”

  战飞羽道:“你说过吗?”

  郭大公道:“我一生说过多少话,哪能记得那么多!”

  战飞羽夹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然后吸一口酒,缓缓道:“最低限度您现在没那种想法!”

  郭大公的笑容初展,蓦地,神色立变,霍然站起,怒目望向店中柜台方向,张口大喝——

  却一句话,一点声音,都未曾喊出,人即俯身仆于桌上,将菜肴弄得溅翻满地!

  朴氏姐妹,双双起立,大惊失色的急声道:“师父!您……”

  话声未完,姐儿俩也蓦然倒地不起!

  战飞羽却惺松着,矫舌道:“老爷子,你怎的如此不济,就醉了呢?唔!来!来!我们再干一杯……”

  人却在语声沉寂后,仆于桌上,口水外流的昏了过去。

  ◎三十八、醉汉、醒人、神仙愁

  “榆柳外”本是座甚为宽敞的栈房,一进大门,即是一座可容百余人的大客厅,柜台就设在通后进的门右,一排高高的桧木红漆柜台后,坐着个冬烘先生型的老头儿,那一副用绒线拴着的水晶镜片后,一双烂眼,红得似一颗烂枣,眼屎涨满眼角,两撇八字胡,一颗秃脑袋,在灯影下摇晃,一身灰布大褂,都已经洗得快变成白色了。

  此时,却正自唇角露出了一股极为阴险的笑容,望着店中,那独一无二的一桌客人——业已倒于地上的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同他的一对徒媳“青楼双艳”朴氏姐妹,与仆卧桌上的战飞羽,嘿嘿冷笑。

  本来,郭大公进门,就已起疑,偌大的一座客栈,竟然没有顾客上门?职业的本能,使他养成了仔细观察去求取答案习惯。

  但当他已知道他的老友——榆柳外栈房的主人柳遇春,业已遭受到不大小的麻烦以后,他本已用话点过柳老爹,可是战飞羽的适时制止,与柳老爹的吞吐神情,他强抑住了愤怒的情绪,未即发作,他并未防备这多年的老友所招待的酒菜中,已动了手脚,当他发觉已为迷药所制时,为时已晚,因为他中的蒙药,乃是武林中下九流所用的最厉害的一种,名叫“开口叫”,意思是只要你着了这种药,你一生气开口一骂,那就会被迷昏过去。

  柜台后的冬烘先生打扮的人,此时见状更是冷笑出声,一挥手,自后门进来了四个人!

  首先进来的,是个五十开外的独眼灰衣老者,第二个较他矮了半截,身子只向横里长的短腿老贼,两条手臂特长,差那么一点点,就够到了地上,和肉砧子似的身躯,却穿了一套锦绣短衫,从后面看去,活像个畸形的婴儿,但从面容上,却知道他最少也有五十岁了!

  紧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却是同时迈步,挤进来的,因为那扇门,刚好可以容得下他两人的身子,一丝儿不多,也一丝儿不少,那是两个肥头大耳,阔嘴细目,宽肩粗腰,犹如水桶般的一对孪生弟兄,看上去也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两个人的一切也分辨不出来,尤其是那一对下颊下的肥肉同那一对挺得老高的滚圆肚皮,活脱脱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每人身上都穿着一件又大又宽的红袍,使人看了,格外的刺眼。

  烂眼冬烘先生,迈步出得柜台,走到前面向独眼灰衣老者道:“人道郭大公这天下第一名捕的鼻子比狗还灵,眼睛比老鹰还尖,心思比鬼都鬼,手脚比谁都利落,看来是虚有其名,你说是不是?年兄?”

  独眼老者道:“他再鬼,能鬼得过金眼佛曹兄吗?柳遇春这老鬼,被你混过了他十余年,尚且不知,何况他郭大公一年只来个一次半次的!”

  人向横里长的短胖老头,仰脸道:“我解超是真佩服你曹和老和这一绝招,一呆十余年,就只为了今天,他妈的叫我可受不了!”

  嘿嘿一笑,独眼老者道:“假若你旱地刺猬解超能够到任何地方卧底卧得上一炷香的时间,那可是武林的大笑话来!”

  一仰脸怒哼道:“我姓解的卧不了底,你独眼龙年春挺能卧,那才是江湖的大滑稽事儿呢?我看谁也别说谁!咱们是半斤八两,差不多少!”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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