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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朱世雄“霍”然站起,由于起身太急,车箱的角度又是斜陡的,他身子一晃,险些跌坐回去,猛一跺脚,他靠在车角上吼叫道:“你少充能,姓姜的老狗,我会叫你称心如意,玩个痛快,老子即便豁上这条命,你也包管囫囵不了!”

  外面又是一阵狂笑,姜宜在道:“瓮中之鳖,网内之鱼,口气倒还不小,朱世雄,我见过似你这等蠢贼宵小不知多少,未有不手到擒来者,你便替你自己多鼓上一口气吧,待到了‘金坛府’大牢,有你提不住劲道的辰光!”

  朱世雄大吼:“你等着,老子这就出来,老子一步登上黄泉路,你们这些狗腿子少不得多半陪着上道,‘金坛府’的大牢囚不住老子,充其量,你们运具尸首回去!”

  姜宜残酷的回答:“尸首也一样结案,朱世雄,死活我姜某人会收下!”

  努力调匀着呼吸,朱世雄向一边沉默无语的燕铁衣低促的道:“这老狗……他是非整倒我不休的了,说什么我也不能咽下这口乌气,就算拚上一死,也叫他们便宜不了,我定得剐他们一个七零八落。”

  燕铁衣缓缓的道:“你拚得过姜宜去?还有他手下一干公人?据我所知,他的左右,很有几个功力扎实的硬把子,非是等闲杂役可比。”

  朱世雄挫着满口钢牙道:“去他娘,管他什么王八兔子贼,总会有人替我垫背,我宰一个狗来,宰两个有赚头!”

  燕铁衣道:“我看,你便设法突围也罢了!”

  悲烈的一笑,朱世雄道:“话已说绝了,突围岂不等于退缩?这种贻人笑柄的事我不干,宁可拚死,也不能落个‘不好’字,再说,他们人多,我也跑不了,不如豁起来卯上,弄不成同归于尽,好歹也要拚个两败俱伤!”

  燕铁衣低声道:“怕的是你胜算之望不大。”

  朱世雄握拳透掌,气涌如涛:“人在道上混,混的就是个名,求的乃是口气,老兄,生死皆不足论,遑言胜败二字!你的关怀我永世不忘,眼下我却难承美意!”

  燕铁衣咬咬下唇,道:“那么,你是非要和他们正面对上不可了?”

  用力点头,朱世雄大声道:“我别无选择,老兄!”

  喟了一声,燕铁衣道:“也罢,我陪你一齐出去!”

  朱世雄急忙道:“不,老兄,你我萍水相逢,多蒙屡加援手,救我于困窘危急之中,老兄待我,业已仁尽义至,我又怎能再加拖累?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燕铁衣道:“朱兄,我们要顾及现实,无须客套,照目前的形势看来,我若不居中替你挡上一挡,只怕你不但求生不能,连死也不易,咱们既在这等情景上相遇,也算缘分,我总不忍眼睁睁的看着你遭罪。”

  朱世雄犹豫倾刻,不禁感激涕零的道:“我心领了,老兄,也不知我朱某人在前世敲破了多少木鱼,积下多少阴德,方才修来这段福祉,于苦难中碰着你这样一位贵人,老兄,我向来粗鲁不文,满肚子的恩铭盛德之意,越到了这等关头,竟就表达不出万一。”

  燕铁衣道:“不必表达什么,朱兄,我这样做,是我乐意如此,我说过,我欣赏你,只这惺惺相惜,除此之外,你对我并无所欠。”

  不待朱世雄再答腔,车箱外面,姜宜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在焦躁中包含着鄙意——显然,他已更往这边接近了:“朱世雄,你真个畏惧了么?含糊了么?这就是你自吹自擂的江湖好汉典型?像一只缩头的王八,破胆的癞狗!”

  狂吼如啸,朱世雄厉叱道:“姜老杂种,老子这就叫你看看谁是缩头的王八,破胆的癞狗!”

  啸吼声中,手铐间的铁链“哗啦!”暴响,朱世雄已长身飞腾,有如一阵旋风般扬出车箱之外!

  于是,燕铁衣自己向自己扮了个苦笑,懒洋洋的追掠跟去。

  车箱左侧,在那野草黄土交双的斜坡上,朱世雄已经身陷重围之中,约莫有七八个人将他团团圈住,和他对面而立,站在较高处的一位,是个年近六旬的魁梧老者,老者生了一张透青的长脸,鹰目阔嘴,一把灰胡子迎风蓬飞,气势好不威武雄壮,也只有他是身着一袭黑色夹袍,并不似圈住朱世雄的其余那些人,个个都是公差的装扮!

  燕铁衣也才刚刚落地,斜刺里,又猛的冲上五条大汉来截拦四周——敢情他们早就分派出人手来端候迎驾了!

  由于燕铁衣和那老者隔得较远,再加上中间有人遮拦着视线——或许,老者的注意力太过于集中在朱世雄身上,他并没有仔细对燕铁衣端详,只是凛然交待:“孩儿们给我把稳了,来从各犯俱须一律捉拿!”

  朱世雄瞪眼如铃,像要吃人般吼叫起来:“姓姜的老公奴,你休要瞎他娘摆你的臭威风,人家那位老兄与我所犯的事毫无牵连,甚至不相识,你凭什么要拿下人家!”

  那老者——“大鹰爪”姜宜,冷笑着道:“是不是有牵连,该不该遭捕拿,这是老夫我的事,朱世雄,你还是多为你自己打算打算吧,你的一干党徒爪牙只怕不是你能包庇得了的了!”

  朱世雄张牙舞爪的叫道:“你个昏天黑地,好歹不明白的老龟孙,我他娘朱世雄向来单枪匹马,独来独往,几时捡过股子带过手下?又那来的党羽爪牙?这位老兄与我并无渊源,你居然皂白不分,兜头给人家扣上这口黑锅?简直是诬良为盗,伤天害理到了极点!”

  姜宜暴烈的道:“此时此地此境,和你匿藏一处,私相聚晤,不是你的同党,还会有什么正人君子?所谓物以类聚,若非你朱世雄的伴党之属,谁会出现于这等情况之下,我问你能作何解释!”

  朱世雄直着喉咙咆哮:“这位老兄乃是偶然发现覆车现场,出自一片好意前来查探,莫非这也叫有罪?”

  头一昂,姜宜冷森的道:“不用再编些笑话了,朱世雄,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套胡扯?”

  “格登”一咬牙,朱世雄狠狠的道:“老子不必你相信什么,姓朱的好汉做事好汉当,案子是我一个人犯的,你们制得了我,杀剐任便,拿着好人身上栽赃,算不得堂皇!”

  姜宜酷厉的道:“那人应该怎么处置,由我来决定,朱世雄,这不是正题,正题在你身上,你是俯首就缚,老老实实跟我回去结案呢?还是非要我们耗费手脚侍候你服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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