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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银衣人亦缓缓蹲下,一双鸟爪也似的怪手在寒山重全身血脉按揉推拿起来,这推按之力,起初甚缓,越来越渐加重,每一推拿,他口中必定低嘿一声,随着他低嘿之声,那双枯瘦黝黑的双手已沉紧澎涨,血管粗亮,于是,嘿声越来越急促,推揉之劲赵来越强,正在寒山重觉得骨也欲折,气也欲窒的时候,他的动作已忽然慢了下来,双掌平贴着寒山重的肌肤,缓慢的顺着血气流循之路推按,而一阵阵滚烫的,那火炙一般的热力,已贯入寒山重体内,直使寒山重五内如焚,仿佛置身熊熊火炉之中,全身毛孔责张,汗浆狂涌。

  过了盏荼时分,这银衣人又蓦而自怀内掏出一根尖锐的银针,起落如飞的在寒山重周身关节穴道刺扎起来,每一扎下,俱是入肉三寸,但寒山重却毫不觉得疼痛,相反的,在银衣人一刺一拔之间,他直觉的想到体内的一股毒热都被带去,五脏六、腑宛如受着一只冰袋在缓缓的贴熨着一般,舒适极了。

  这时,银衣人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喘息吁吁,但他那一双冷酷而深邃的碧绿瞳孔、却仍然没有一丝表情,他停止了银针的刺孔,又自身上摸出了一方白木小盒,启开盒子,捏出一只周身蛤蜊,尚在呱呱呜叫的罕见蛤蟆来,这只丑怪的蛤螟睁着一只紫蓝的怪眼,不停的在银衣人五指紧捏下挣扎跳跃,一根红色的舌信急速伸缩,在每一伸缩之间,这蛤螟背上几条交叉成一个奇异骷髅形的金丝就在蠕颤不已,似欲脱之而出,令人作呕之极!银衣人仿佛极为不舍的看看这只怪异蛤蟆,缓缓将他凑近了寒山重嘴巴,寒山重有些发麻的正待启声相询,银衣人已迅速将寒山重的下颔一抬一拉。五指用力一挤,这只怪异蛤蟆“呱”的叫了一声,口内喷出几条黑色小汁,却散发着麝香之味。一滴不漏的喷入寒山重嘴里。银衣人顺势在寒山重咽喉一抚、让他干干净净的完全吞下了肚去。

  于是,银衣人放下寒山重,吃力得几乎站不起来的缓缓站了起来,打了个踉跄,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静静的,银衣人仰望长空,似在默数星辰,没有动作。

  缓缓的,寒山重正觉得又是作呕,又是窝囊的在反着胃,他已馍地感到体内有一点热,这一点热迅速上升,剎那间已遍及四肢百骸,七经八脉,而几乎在他来不及思虑这是怎么回事的瞬间、已在急速的收缩鼓涨,全身滚热如火,他痉挛着,抽搐着,痛苦的在地下翻侧.而大量的秽物,大量的汗水.已自他口中.自他身上的千万毛孔中沁了出来。

  过了一段长久的时间。

  那双乌爪似的手;已静静的又在寒山重起伏的胸膛上推揉起来,而三粒雪白的丹丸,也在一股淡淡的芳香中塞入寒山重口内。

  久久,久久………寒山重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其实,他早已可以睁开眼睛了,在他睁眼前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已试着将一股丹田真气,揉合着心口的一团阳元之力,在体内做了数次流转,昭,畅通极了,澎湃极了、几乎较他未受毒伤前更为适意,再也没有那股郁闷沉重的感觉了,再也没有那种绞痛如裂的苦楚了,更没有那阻挡消懈的现象了,不可否认的,他所受的毒伤已被治好,或者,完全治好了。

  腕铃又套回左腕,寒山重小心的站了起来,他静静朝银衣人看去,银衣人的面孔仍刻板如昔,毫无表情,但是,面上气色却更惨白及憔悴,好似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他已突然衰老了十年!二人对望了一会,寒山重缓缓的道:“虽然我们是互相利用,互为帮助,但是,在下仍为感谢朋友你的疗毒之赐,真诚的,万分感谢。”

  寒山重真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与喜悦了,虽然这股强烈的喜悦中,尚搀杂了那重担未释前的沉甸。

  银衣人沉默了一下,语声低冷的道:“不用感谢,只因你帮我,我才帮你。”

  寒山重欣慰的使自己相信生命已属于自己了。他强迫自己不去计较对方那种不带一丁点人味的态度,于是,他轻松的道:“朋友,可否示以大名?”

  银衣人骤而不悦的瞪了寒山重一眼,涩缓的道:“噶丹。”

  寒山重恍然一笑,道:“啊,这就是阁下尊姓大名?这种姓氏很奇怪……”

  银认人平板道:“在藏边,你便不会觉得奇怪,我是罗婆寺主持的师兄。”

  寒山重在中原一带,威名赫赫,凡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稍有点名望的人物,他大部份全都晓得,但他足迹却未涉边荒,故而边荒一带的武林人物他却十分陌生,假如知道眼前的怪人乃是藏边几座主庙之一“古莫罗娑寺”方丈的师兄“神蟒”噶丹,假如他知道这“神蟒”噶丹在藏边声威之隆,他一定会大大的吃惊了。

  心里存了一些疑窦,寒山重想了一想,没有再问下去,他举起左手,轻轻挥了挥,于是,腕上的脉铃便清脆而使人心腔微跳的响了几下,噶丹那只碧绿的眼仁诡异的一闪,道:“现在,我知道你了,年轻人,你是中原武林道上的煞手,闪星魂铃寒山重,是么?”

  寒山重并未感到如何惊异的淡淡一笑,噶丹冰寒如水的道:“我总算找对了人,这魂铃之声,一直是你的标记与特征。”

  寒重山轻轻撇撇嘴唇,道:“或者,阁下早已知道在下是闪星魂铃寒山重,中原武林,有这魂铃为记的,只有在下一人。”

  噶丹对之未置可否,不加争辩的冷然道:“我想,这些事,与我们彼此间的诺言无关系。”

  寒山重颔首道:“当然,便赐告所言之事如何?”

  噶丹仰首向天,望着黑澄澄的夜空,仿佛在整理着他的思绪,又好象在回忆昔往,他那刻板而冷酷的面子L,这时竟亦浮起一片迷蒙与伤感的神色,但是,在这片隐约的迷蒙里,微妙的伤感中,却有着一股极难察觉的怨毒与仇恨。

  寒山重见微知箸,目光敏锐,他在仔细注视之下,已经大半明白了这是一件属于什么性质的事情,于是,他在噶丹的嘴唇激活之前,已平静的道:“朋友,这件事情中有个女人,是么?”

  噶丹像被一只骨刺突然刺了一下似的抖了一抖,碧绿的双瞳顿时射出一股毒蛇也似的狠毒光芒来,这片光芒随即反应,他幽冷的道:“在五台山半山之阳,有一处‘石岩’,白岩之上,有一座精舍,名叫‘大飞山居’,这座精舍之内,住着一个女人,她平昔都喜欢穿著一件纯白纱袍,套着白缎马甲,寒山重,我须你所做之事,就是要你将这女人杀掉,取她首级予我。”

  寒山重眨眨眼睛,笑笑道:“就是这么简单?朋友,你既然知道在下之名,我就定然晓得在下以往的作风,这件事于在下眼中,十分轻松,哦,轻松得与你倾耗真力,迫泄精元,费了如许困难为在下除毒疗伤之举,有些轻重失调,不成比例了,在下想,朋友,你大约不会如此善待在下吧?”

  噶丹森冷而狠厉的注视寒山重,幽幽的道:“寒山重,你想毁诺?”

  寒山重平静的摇摇头道:“姓寒的不是那种人。”

  “那么,”噶丹阴毒的道,“你便不该追问此事内蕴,你要做的,只是杀她,取她之头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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