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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七、苦僧魅影 玉轴藏迷

  一片淡淡的疑惑在寒山重脑子里闪了闪,他顾不得再去仔细回味梦忆柔那句话里的意思,目光转向庙里出来的怪和尚。

  这和尚年纪应该很大了,面孔上皱纹重叠,两只眼睛深陷,骨颧高耸,小小的扁鼻子几乎只剩下了两个窟窿,嘴唇干瘪,一眼瞧去,实在像极了一具包着皮肉的骷髅,予人一种十分阴森的感觉。

  梦忆柔平静的望着和尚,她的胆子好象很大,一点也看不出有惊惧的模样,寒山重想了一想,双手抱拳道:“大师请了。”

  老和尚摆动着身上那袭灰色的僧袍,双手合十,垂着眼帘,语声低沉的道:“施主请了。”

  寒山重轻轻下马,庄重的道:“在下寒山重,因心急赶路、错过宿头,原欲征得大师允许,借宝寺暂渡一宿,奈何逢遇这位姑娘,宝寺恐不便留住女客,在下若任由这位姑娘独自露宿郊野,又不放心,是而只好打消人寺借宿之念,劳及大师闻息启门相询,倒是好生不安。”

  梦忆柔似乎料不到寒山重一开口消了独自借宿之意,她又向寒山重盈盈一笑,这一笑的韵味十分耐人寻味,里面好象还包含了一丝傲然与得意,仿佛,在这一笑里,表明了她千娇百媚的迷人力量是没有一个男儿可以抗拒似的。

  怪和尚一听到寒山重自报姓名,已微微怔了一下,但却是极为含蓄的,极不易察觉的,他稀疏的黄眉蠕动着,那半圆的眸子倏睁又闭,仍然安详的道:“出家之人,本是为天下众生行方便,但纵使灵台澄静,心无点尘,却也不好违件佛门的规矩,施主当然明白,老僧亦不多饶舌了。”

  在怪和尚的双目开合之间,寒山重尖锐的视线已体察出这位佛门弟子那双瞳仁里所含蕴的完足神光,他淡淡一笑,道:“在下冒昧,敢问大师法号?”

  怪和尚沉穆的宣了一声佛号,道:“老憎无缘。”

  寒山重嘴角勾出一抹微笑,道:“流水浮萍镜里花,梦中罗裳雾中烟……”

  老和尚瞥瞥了寒山重,静静的道:“俱是成空,俱是无缘。”

  寒山重洒然一笑,道:“无缘大师虽然隐身佛门,但二十年前之红尘往事,仍为武林中人所津津乐道,而大师于空门中自号‘苦僧’,声威亦自慑人呢。”

  无缘大师多皱的面孔起了一丝湛然而怪异的光彩、但仅仅一掠即逝,他仍然古井不波的道:“施主谬誉了,出家人四大皆空,无人无我,去者去矣,恍如前生一梦,施主年轻名盛,却正该有一番作为,莫似老僧,视功名利禄醇酒美人如镜里之花,雾中之烟才是。”寒山重长揖为礼,含笑道:“打扰大师清修,极感歉疚,大师明理悟道,自较在下深知处世三昧,在下不再相烦,且容此别。”

  无缘大师仔细向寒山重看了一阵,微微点头,道:“江湖中云及施主有诗:沉霭古道雨霏霏,遥闻魂铃愁百回,此言或者有误,施主本性并非暴庆之徒,老僧看来,倒是颇有可取之处。”

  他又古怪的向梦忆柔看了一眼嘴里低喃:“桃花如面,却具痴诚之心,少见,少见……”

  说着。双手合十顶礼,缓缓转身步人庙内去了。

  梦亿柔望着无缘大师身形隐入门内,始嫣然一笑道:“这位大和尚好象极精佛理,说话之间,含有不少禅机呢?”

  寒山重舔舔嘴唇,道:“玄虚,玄虚,无缘大师昔年在武林中也是一把响当当的好手,只为了他的爱妻遭到横死,报仇之后,心灰意冷而遁身佛门,说来,也是一位至情中人呢。”

  梦忆柔向左右看了看,这时,夕阳下山暮云四合,周遭的光线已渐渐黯然淡下来,她低低的道:“谢你肯伴着我,要不,一个人露宿荒野,可真有点害怕……”

  寒山重牵着两匹马的缰绳,缓步行向岭下,闻言露齿一晒,道:“老实说,你实在美绝了,令在下目不忍释,心不旁鸷。”梦忆柔银铃似的笑道:“这种话儿,在你口里说出来十分流利,寒大侠,你一共对多少女孩子说过哪?”

  揉揉面孔,寒山重缓缓道:“梦姑娘,你一共听过多少次了?”

  梦忆柔抚媚之极的瞧着寒山重,低俏的道:“我听得记不清,听得厌烦了,但是,现在由你口中说出,却好象另外有着一股味道。”

  寒山重豁然大笑,道:“梦姑娘,在下骨头轻了一半,大有飘飘欲仙之感了。”

  他的笑声十分宏烈,与眼前的措施气氛非常不调和,于是,梦亿柔似乎有些愠怒了,冷冷的白了寒山重一眼,没有作声。

  寒山重止住了笑,有趣的瞅着梦忆柔,半晌,他叹了口气:“你真美,尤其在你含嗔的时候,梦姑娘。使你这样美的人生气,实在是一种罪恶,原谅在下放浪惯了,言行之间难免有时失慎……”

  梦忆柔沉默了,没有回答,马蹄的声音缓慢而清脆的敲在地上,在林间回荡,在暮色中缭绕,气氛显得特别静寂,难耐的静寂。

  望着梦忆柔低垂的眼帘,那弯长绒密的睫毛,在无形中,她的艳丽已仿佛凝成了一个可以抓着,可以抚摸的有质之美,是如此温柔,如此含蓄,又如此令人窒息。

  寒山重徐徐的吸了口气,轻轻的道:“别生气,算在下不对就是了。”

  梦亿柔抬起眼来,如波的眸子流动着,一丝微笑隐隐浮上她的唇角,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她平静的道:“我就是要听你这句话,寒山重,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我面前会不低头,而你,大名鼎鼎的闪星魂铃,也没有例外。”

  寒山重摹然凝注着她,双目精光如金蛇电烁,一闪即逝,半晌,他挑挑眉梢,哧哧笑道:“昭?或者,你是对的,但是,美人儿,在你没有了解寒山重之前,可干万不要怀有太大的自信啊?”

  梦忆柔轻轻的笑了一声,道:“寒大侠,我会记住。”

  寒山重抿着唇,将马儿牵到路旁一棵大松树之下,松枝婢婶如盖,地上有着一片如菌的绿草,他将马儿放了,梦忆柔文静的下了磴,姿态美极的斜坐到草地上。

  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寒山重平和的道:“这地方还可以,是么?”

  梦忆柔眨眨眼睛,道:“很好,但是,主要的,因为你是君子。”

  寒山重望着她,似笑非笑的道:“良夜悄悄,清风柔拂,周遭洋溢着诗情画意,眼前有着抚媚的笑愿,这种环境,这种气氛之下,梦姑娘,是否尚能保持君子之风,坐怀不乱,在下可也不敢确定呢。”

  梦忆柔用手理理鬃发,换了一个话题道:“寒大侠,听到传闻,你的意中人似乎很多?”

  寒山重搓搓手,腕上的铃儿轻轻响了一下,他不置可否的道:“这是一般人的猜测罢了,你好象知道在下不少事情?

  梦姑娘,恕在下直言无状,姑娘与五台山可有什么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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