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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梦忆柔又看看母亲,低低的道:“可以告诉我们,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承诺吗?”

  寒山重舔舔嘴唇,退后一步,缓缓的道:“既然在下已改变原意,对在下所做承诺之失信结果,在下自当完全担负,这,说不说出来都是一样。”

  中年妇人沉思了一会,真挚的道:“寒大侠,我们母女都希望你能将这其中原委相告,或者,我真的该得到这种惩罚也说不定。”

  寒山重摇摇头,道:“不,夫人,你是无辜的。”

  梦亿柔像要看穿寒山重的心一样,那么深刻的凝注着他,轻轻的,却又柔和至极的道:“寒少侠,那么,你是不肯讲了?你要我们母女永远又感激你又恨你?”

  她的母亲紧紧搂了女儿一下,爱怜的道:“柔儿,不要这样说,娘平时怎么教你来着?用你的宽恕与仁爱去对待天下之人,不论这人是朋友抑是仇敌,是善良抑是丑恶。”

  寒山重的心弦痉挛了一下,他沉重的道:“罢了,在下便说与二位知晓。”

  梦忆柔与她的母亲静静的瞧着寒山重,等待着他继续下面的话,寒山重咽了口唾液。向窗外望了望,窗外,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火把的光依旧在闪耀。

  他的面庞被窗外的火把光辉映得红蒙蒙的。而他却站在谈紫色的房间角落里.看去,令人有一种迷幻而虚渺的感觉,好似人的躯体浮在空气之中,可以随时飘荡隐去的一样。

  于是。他移动了一下身躯。消脆的铃铛儿微微一响,他的语声有如来自一个极为遥远的地方:,“在不久前。我身中剧毒,眼看生命垂危。正在我四处奔波,寻找传闻中可以救命祛毒的儿味药之际,却在─处旷野里遇见厂─个来自藏边的怪人。他自称噶丹,并表示可以医好我的毒伤。但是,交换条件便是来斩杀夫人。”

  寒山重已经注意到梦忆柔的母亲面色苍白。全身在轻轻颤抖,目光中有着极度的伤痛,与……与愤怒。

  他吁丁口气,道:“后来,他治好了在下的毒伤。因此,在下便守约而来,但如今,却不能替明丹达成所愿了。”

  梦忆柔忽然惊呼了一声,焦虑的道:“娘,你的手好冷……”

  寒山重平静的望着梦忆柔的母亲,这位清丽而出尘的中年人,深深的垂下颈项,热泪滚滚,口中低声呢喃:“太狠了,噶丹太狠了……”

  寒山重慢慢的道:“在下没有做到噶丹所托之事,会有三点后果:其一、失信了,其二、白受其恩了,其三成为仇了,在下于武林中闯荡十余年,素以信字为先,人若无信,焉能立身处世?

  十余年来,在下未蒙受任何人点恩滴惠,但若与噶丹互许之诺未达,则等于白受他之恩,噶丹容貌丑恶,目露凶险,必非善类,只是失去信用于心难安,且在下宁死亦不愿平白承受他人恩惠,此去之后,在下自会寻一妥当办法,与噶丹了断此事。”

  梦忆柔听得小嘴微张,半晌,她才焦急的道:“那么,寒大侠,你准备如何去与他了断呢?”

  寒山重满不在乎的一笑,道:“这事姑娘不用挂心,在下自会思付应对,倒是噶丹为何痛恨令堂如此深重,却是在下心中欲知之事。”

  梦忆柔的母深长的叹了一声,幽幽的道:“寒少侠,这全是一个孽字,唉,噶丹号称神蟒,在藏边,是一个极有名气的人物,在二十年前……”

  她甫始说到这里,窗外已起了一声轻响,寒山重身躯半旋,朝斧已闪起一溜寒光,直劈来人,那人迅速跃开,口

  中低促的道:“寒兄住手,老夫于罕!”

  梦忆柔也忙叫道:“寒大侠,那是我舅父!”

  寒山重原本便没有逼迫来人之意,他之所以出手攻击,只是基于一种形势上的本能反应罢了,这时,他已看清楚这自窗外跃进之人;正是早先在前院屋中看书的那人,方面大耳,满脸正气,但是,此刻在神态之中,却流露着无限的急惶。

  梦忆柔欣喜的叫着这人:“舅父,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到后院来的?”

  寒山重谈淡一笑,他替全身劲装的八回剑于罕说了话:“于前辈在梦姑娘大骂在下‘心如豺狼’的时候,便已率领着人马到达院外,于前辈大约便抢先潜行到窗槛之外了。”

  那方面大耳的中年人,果然正是八回剑于罕,他已暗里松了一口大气,如释重负的望着寒山重,缓缓的道:“寒兄威名□赫,‘浩穆院’三字震撼大江南北,于罕断断不敢承受这前辈二字,倒是寒兄今夕以仁慈存心,饶过了于罕孤苦的亲妹侄女,于罕定将会永存心中,铭感终生。”

  寒山重摇摇头,低沉的道:“于执法客歉了,在下才疏学浅,德更不足,今夕之事,羞于启齿再言,在下双手染血,屡屡不鲜,不想却竞为在下生命之诺,向一妇人下此毒手,在下不敢自言善类,但所杀尽属江湖强梁,武林狂徒,探血手向妇弱,尚是首次,心中痛苦,不能形言。”

  几句话,说得十分沉痛与郁重,于罕及梦忆柔母女谅解而真挚的睇注着他,没有;丁点仇恨,更没有一丝儿愤怒。

  寒山重自嘲的笑笑道:“时间不早,假如夫人愿意,是否可以继续方才未尽之言?”

  梦忆柔的母亲轻轻点头,正待启齿,八回剑于罕己深沉的道:“妹子,你休息一下,还是让为兄替你说下去吧。”

  这位身居五台派要职的八回剑,目光伶爱的看了梦亿柔一眼,很显然,这美得伯人的少女,并不知道她的母亲的这一段过往之事,她紧紧依在娘的怀里,大睁眼睛,十分留神的聆听着舅父启口。

  于罕咳了一声,平静的道;“在二十年前,于茶全家正随着父母远居藏边古漠,那时,于某之父悬壶行医于当地,日常生活,平静而悠闲,家父亦甚得古漠远近之藏人祟仰,寒兄,尊驾原先欲斩之斧下的女人,也就是于某亲妹于燕,燕妹年轻之时,姿容甚丽,古漠汉藏青年。爱慕者多有人在,其中,有一个最有势力的藏族青年,便是那神蟒噶丹。”

  他爱怜的看了妹妹一眼,微喟一声,道:“这噶丹自幼跟随藏边异入白鹿习艺,一身武功堪称精绝,其时白鹿大喇嘛正掌古莫罗娑,有意将方丈之位传于噶丹,但是,噶丹却爱上燕妹,一直不肯剃度出家,白鹿为此甚是不悦,噶丹曾多次托人前来说合,但燕妹却对他毫无心意可言,不久之后,于某挚友梦逸君自华山来,逸君少年老成,才学不凡,未及一载,已与燕妹互许终身,在于某极力撮合之下,于某双亲终于首肯,自此逸君便成为于某妹夫,‘柔儿便是逸君与燕妹的独生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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