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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三十七、恕敌解恨 把酒称豪

  两名蒙着头罩的刽子手缓缓上前,红色头罩后的四只眼睛闪动着冷酷的光彩,鬼头刀的刀背已斜斜贴到那名执刀刽子手的肘上。

  郑妃轻轻闭上眼睛,晶莹的泪光在睫毛上微微颤动,那张美丽的面庞上,流露着一片难以言喻的凄楚与悲凉,令人看了心冷肠回。

  刽子手的目光期待着寒山重的下一道指示,但是,这位独霸一方的雄才却仰起头来,默默的不知想些什么。

  周白水紧紧靠着他的女儿,他发觉,这娇小的身躯正在簌簌颤抖,而生德厅里,没有一个人出声,却有无数双目光盯在寒山重的面孔上。

  视线又回到郑妃脸上,寒山重冷冷的道:“郑垣,寒山重在你临去之前,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不过,假如你不愿回答,你可以不答。”

  郑垣惊异的睁开眼睛,迷惘的望着寒山重,她实在想不出,在这生死分界的关头,那位古怪狠辣的大豪还会有什么话要问她。

  想了一下,寒山重慢吞吞的道:“你今年二十几岁?”

  郑妃怔了怔,低低的道:“二十五。”

  寒山重“喂”了一声,又道:“听说你嫁过一次,后来又与你的丈夫闹翻了,不久前你亦曾同一位男士发生情感,却又拆了伙,这些传闻,可都是真的?”

  嘴角抽搐着,郑妃在迷惑中掺着诧异,寒山重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些呢?这些事全是她自己的隐秘,而且,更是些心头上的伤疤啊……

  笑了笑,寒山重静静的道:“假如你不愿说,你有权不说,寒山重早已声明在先。”

  郑妃仰起目光凝注寒山重,终于,她咬咬牙,艰涩的道:“是的,这些传说有一大半是对了,为什么先后分开的原因很简单,他们不能似我爱他们那样来爱我,不能像我为他们牺牲那样来为我牺牲,我是说心底深处的情感不是指表面上的伪装与举止。”

  寒山重忽然在眼里闪过一片光彩,他古怪的盯着郑妃,半晌,深沉的道:“你为何可以确定他们是对你如此?”

  郑妃小巧的嘴唇抿了一抿,直率的道:“到了可以考验他们的关头自然可以看出,这些,不是平素的虚伪可以掩饰的。”

  又想了一下,寒山重莫测高深的道:“那么,郑妃,在你这即将终了的二十五年生命中,你可曾获得真正的爱?当然,寒山重是指男女之情而言。”

  凄苦的一笑,郑妃摇摇头:“没有。”

  寒山重望着她,良久,缓缓的道:“你很美,不论内心的或外在的,以你的条件,未曾获得爱便要死去,实在很可惜,现在,郑垣,寒山重希望你好好的把握住将来的日子去寻求你心目中所需要的人,不要忘记,女人的美丽时光,不会有两个二十五岁的。”

  郑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似是体会不出寒山重的含意,怔愕然而惊震的瞧着寒山重发呆。

  寒山重笑了笑,道:“在下是说,郑姑娘,你可以活着离开浩穆院了。”

  像是天地间的喜悦及希望一下子全涌塞到了郑妃心中,她完全不能相信这是事实,但是,寒山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却又是这么清晰而余音缭绕的萦回耳边,像空中的太阳,纵布地面的河岳一样真实,一样明确而具有力量,这不是假的,不是做梦,这是寒山重已赐给她生命了啊!

  禹宗奇趁机站起,沉喝道:“替郑妃松拷!”

  抓着她的两名刑堂弟子有些莫名其妙的呆了一呆,赵思义已大步上来,手中一串钥匙轻轻一响,他已用其中一把亲自启开了郑妃的脚镣手铐,低低的说了一句:“恭喜你,永远记住,这实在是奇迹!”

  郑妃刹时泪水盈眶,滚滚顺颊而下,她激动的呜咽着道:“谢谢你,寒院主,谢谢你的仁慈及宽恕……我永远不能忘记,我活着的生命是谁赐给我的……谢谢你,寒院主,没有人能使我如此激动,无论是对你的仇恨与感怀皆是如此,寒院主,我将永远忘不了你。”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希望在忘不了仇恨之外,还有感怀。”

  禹宗奇打铁趁热的忙道:“左右,为郑妃姑娘在紫星殿觅一宿处,待田万仞伤势痊愈后即遣人护送出院。”

  两名刑堂弟子恭应一声,扶着频频拭泪的郑垣步出石门,她的两条腿,在移动的时候抖索得叫人看了心酸。

  看看周白水,寒山重断然道:“刽子手,断周白水右腿主筋,丁晋、吴保名同刑!”

  两个刽子手迅速过去,周小娟尖叫一声,扑向她的父亲,却被飞闪而至的绿眉伍定山一把扯起,周小蛟疯狂的正待挣扎起来,四名刑堂弟子已将他牢牢的按在软兜之上!

  血光在刀刃中进闪,周白水匍匐于地,颤抖的道:“周白水谢过院主不杀之恩,院主留生之德,周家世代永铭五内……”

  丁晋、吴保名二人亦跟着叩头,热泪满腮,是的,他们明白,鬼门关口,他们已是数转而归了。

  用小娟跳蹦着,踢蹬着,口中哭闹大叫:“你们伤了我爹……寒山重……你伤了我爹……你好狠啊……”

  周白水泪痕未乾,回首叱道:“小娟不要吵闹,院主已将你爹还你了!”

  伍定山松了手,周小娟哭喊着扑在父亲的身边,周白水紧依着她,泪里掺着笑:“傻孩子,还不叩谢院主,爹虽然失去一条腿,但爹却活着,小娟,本来,你爹只怕要连尸骨也不能稍存的。”

  周小娟怔了一会,依驯的跪在她父亲的身旁,向寒山重叩了三个响头,软兜上的周小蚊却狂厉的大叫道:“爹啊,他们将你弄残废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感激他们?寒山重,你记住,少爷不会忘记你伤我生父之血仇大恨,少爷早晚有一天会来找你索取这笔血债的!”

  周白水惊恐的大吼一声:“小蛟住口!”

  寒山重尔雅的笑了起来,他离开坐椅,缓步行向软兜之前,司马长雄与迟元紧紧相随于后,周白水忍着腿盘乍断的痛苦,哀求的道:“院主……请饶恕他只是个孩子——”

  寒山重点头笑道:“放心周白水,寒山重不会与这小老弟一般见识的。”

  他走到软兜之前,微俯身躯注视着周小蚊,澈亮的眸子有着一片威厉而又慑人的光芒,周小蚊正想开口大骂,却被寒山重那雍容的气度与威严的目光所窒,不自觉的将口中话吞了回去,嗫嗫嚅嚅,有些进退维谷起来。

  寒山重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笑,低沉的道:“孩子,你这样做是对的,父仇不能不报,假如我寒山重是你,也当然如此,孩子,寒山重等着你,不论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只要寒山重有一口气在,你就可以来找他报仇,但是,你要记着,把功夫练好了再来,因为,有的时候,报仇的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很可能便永远没有第二次了,知道么?孩子。”

  周小蛟愣愕的望着他,这年轻人几乎不敢相信出现在眼睛上面的俊秀影子,就竟是方才那么狠厉残酷的寒山重,看去他是如此儒雅,如此清朗,更是如此洒脱,表面上,没有一点狠酷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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