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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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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英秀道: “不见得,虽同在高位,凡事也有知与不知的差异,或详尽及不详尽的分别,问两个,总比问一个来得踏实,此外,尚可隔离审讯,相互印证,既使他们有心做假,亦难顺利得逞!” 靳百器笑道: “原来前辈还有这么一层顾虑,倒是在下我想得浅陋了。” 掉转马头,端木英秀指了指左侧方的林丛,神色冷清的道: “我们那边歇着去。” 来到林边,夕阳的光晖更形暗淡,斜照映着森森的林林,投向人身的是一大片浓郁的阴沉,挑了处干爽背风的所在,端木英秀下马,管自盘膝稳坐,他那根核桃粗细,疙瘩累累的紫黄色老藤杖便横搁膝头,模样近似参禅入定。 靳百器没有打扰端木英秀,到得几步外的一棵树下憩息,等他微闭双眼,刚想略盹片刻,那一边上,端木英秀的声音已沙沙的传了过来: “靳老弟,你好像习惯于沉默?” 睁开眼,靳百器笑笑道: “不,有时候我的话也不少,但却要看是什么对象,譬如前辈,向来不喜多言,我就只好尽可能的保持缄默,免得前辈嫌我饶舌。” 端木英秀的面容在林木的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他的语气倒相当和缓: “你不必过于拘束,靳老弟,我的脾气是有点古怪?却不至怪到外间相传的那种程度,你知道,一个人独处深山绝峰,日子久了,便难免变得性情孤僻,与众格格不入,而言谈行止,便往往有悖常态了……” 靳百器道: “我很了解,前辈。” 端木英秀沉声道: “据牟长山说,你们‘鹰堡’在破堡之后,很受了一些挫折和打击?” 低喟一声,靳百器苦笑道: “‘鹰堡’与‘大龙会’是死敌、是天仇,我们但有一人幸存,‘大龙会’便如芒在背,寝食难安,不将我们赶尽杀绝,‘大龙会’岂肯罢休?相对的,毁击破堡之恨,手足残损之怨,正是笔笔血债,‘鹰堡’上下,又如何能以不加讨还?冤冤相报,便无时或了,只是在纠缠的过程中,我们较为吃亏而已……” 端木英秀道: “靳老弟,你们如今的力量相当单薄,形势亦颇为不利,可是你仍然坚持要豁拚到底,这种做法,你认为够聪明么?” 靳百器面容怆然的道: “我已向长山兄说过,尽其在我,但求心安,前辈,血仇不共戴天,宁其战死,不图苟存,身在江湖,如果连这一点志节都没有,岂不是白混了?” 端木英秀垂下目光,悠悠的道: “我想,我也能以体会你的感触,人活着,就该活得坦荡,活得无愧,假如活在羞辱之中,活在委屈里,就的确欠缺意义了,然而,人要活得坦荡、活得无愧,有时候却需偿付巨大的代价……靳老弟,做一趟世间的过客,你不感觉太累了么?” 靳百器叹一口气: “不错,我常常觉得太累了……” 端木英秀竖起膝头上的老藤杖,拿下颚顶着杖端,慢吞吞的道: “累是累,推不托的却是双肩上沉压的责任,每个人都有他与生俱来的责任,像你,靳老弟,‘鹰堡’匡复的重担,几十口弟兄的生计及活路,都是你责无旁贷的事,而我,只要为我自己清清白白又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就算尽了我的本份;和你比较,靳老弟,你是要辛苦多了!” 靳百器道: “难得前辈如此体谅我的苦衷,当亦明白我靳百器并非徒逞匹夫之勇、强露锋芒之锐,形势逼人,不得不勉力以赴……” 端木英秀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逞匹夫之勇、露锋芒之锐,那可得拿老命去换的,单只表英雄、显硬气,谁也不会傻到做这等的牺牲。” 林中已越见阴影,夜色宛如一只有形无实的魔手,悄然伸展向四周,在人们不知不觉下,它已将整个大地无声无息的覆盖了。 黑暗里,端木英秀的两眼益形明亮,光芒闪灼,隐泛森青,有一股说不出的邪厉意味,看上去,呃,就如同两点磷火凝聚于方寸之间,和磷火有所迥异的,仅是它不曾飘浮流动罢了。 靳百器转过脸去,不与端木英秀的眸瞳相对,他压低了嗓门道: “可以行动了吧,前辈?” 撑杖而起,端木英秀道: “烦你引路。” 直到现在,靳百器才算领教了这位‘鬼隐玄樵’的轻身功夫,已经到达什么境界——不论他在前面如何奔掠、滚跃、蹿射,端木英秀总是保持在他身后左侧三尺的距离以内,而且纵走之间,衣不带风、双肩水平,起落回转毫无牵强,宛如行云飘絮,流畅自然中,别有一股源源不断的生力涌现! 像两溜轻烟也似,二人不着痕迹的潜入“大龙会”的窑寨,那高耸的尖栅木墙,对他们来说,直如儿戏,并发生不了任何阻挡的作用。 摸到一层护堤之下,端木英秀已凑到靳百器耳边,悄悄的道: “先找那赵若予的住处。” 靳百器半则着身子,低声道: “怕他不会留宿在原来的地方……” 端木英秀又凑了过来: “试试看,说不定姓赵的走了背运,刚巧被我们堵上!” 黝暗中,靳百器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只好点点头,领着端木英秀朝靠北的一列楼房摸去;整片庄子里,说黑还真叫黑,上上下下,没亮几盏灯,惨黄的光晕便那么隐隐闪闪的摇晃着,人气不带多少,鬼气倒是阴森。 这靠向北边的一列楼房,是由高低不齐的五幢楼阁所组合,前后还围着栅墙作为隔离,院中有院的这么一摆置,便特别的显示出此地的幽密性与权威性,住在楼中的人物,就算不大亦决小不了。 端木英秀的气息吹拂在靳百器的耳后,气息没有一点温热,竟是那等沁心的冰寒: “这是赵若予的住处?” 靳百器轻细的道: “平常他都是住在这里,卓望祖把这个地方描述得极其详尽,照现场的情形看,错是不会错,问题只在眼下他是否又挪了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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