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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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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火势已越燃越旺,四邻也隐隐传来了人潮的喧哗声及急促的锣声,维儿急得满头大汗,拖着老人沉重的身子,拚命的往外拉。“不行了,乖孩子……咳咳!你……你……快逃命吧……咳.……福伯,……福伯不行了……” 老人痛苦的抽搐看,身子被烟火呛的强烈的扭曲着。 “不!福伯……咳咳……维儿不要一个人逃……维儿……不……” 维儿也语不成声的嘶喊着……老人再度的睁开那已散了光的双眼,嘶哑的喊:快走……别忘了,……,濮阳。……:濮阳……家只有你……你……一个根了……你将来……只要记得福伯,咳咳……我就满足了……咳……、快走吧……孩子……咳……莫忘了严二……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到这里,老人一挥手,挣脱了维儿抓在肩上的双手,猛一头就碰在墙上!可怜这个忠心一世的老仆,竟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维儿惊骇的愕在那里,嘴里对喃喃的念着:“福伯……维儿忘不了……福伯……” 一股火苗朝他卷来,扑在他去上燃着起来。他才悚然一惊!就地一滚。猛的跳起来,强按着悲愤的心情,向外面冲去。这时,四面火舌徒伸燃得哔卜乱响,炙热难耐,根本就无隙可出。 但此时竟发生了一件奇事,原来维儿放在桌上供牌边的那管玉萧,这时竟自发出一层淡蒙蒙的光华,火势在三尺之外,即被挡住,而无法再进,维儿心中一喜,不暇思索,疾窜过去,顺手抄起玉萧及父母的灵牌,三脚两步朝倒塌之处猛冲而出,仗着有宝萧护身,果竟被他冲出层层围绕的火海“饶是如此,衣发已被燃焦,显得狼狈不堪。 维儿一冲出火场回头一望,只见怎个屋宇已完全被大火包围,外间早已崩塌,维儿望着血红而炙热的火舌,心如刀划,脑子里混沌沌的一片空洞,在这一刹那间。什麽都变成模糊了,一任过往的人群大声喧嚷,锣声、水声响成一片,这些,像是隔得他太远了,太远了……好似根本和他没有开系似的。 维儿两眼发直的望着被火光染得通红的夜空,宛如泥塑似的,两行的泪水缓缓沿着双颊流下,顺手一抹,触动了刚才被严二打踵的脸颊,一阵刺痛!才将他那缕失去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一想到严二,那对眼角微微上挑的俊眼,不觉发出两道冷竣的怨毒光芒来!假若有人此时瞧见他眼中的神情,谁也不会相信这骸人的眼神,会自一个年仅十馀岁的孩子眼中透出! 维儿抚着手中的玉箫和双亲的灵牌,脸上痛苦的抽搐着,回过头来,看了看那茅屋最後一眼,此时已早成了灰烬;那里又埋没了他仅有的亲人福伯!和他辛酸的一段童年……维儿暗一咬牙,头也不回的忍着满身痛楚,向那无穷无尽的黑暗,蹒跚茫然而去…… 背後,嘈杂人声仍然不断的传来,不知是他们没有注意,抑是装着不见,没有一个人能给这凄楚的孤儿,以一声最低限度的抚慰! 张大户那座巨宅的楼上,自一个窗户,微露出一张狡猾猥亵的面孔来,他望着对面的火光,滋牙一笑…… 这是严二,他好似颇为得的意这手灭绝人性的杰作,当然,他不知道尚有一个火海馀生的孤儿,未遭劫难。风在狂啸着,天空的乌云在翻滚,暗淡的下弦月也深深的躲进了云层,彷佛,他也不愿见这人世间残酷的悲剧。 这是一座险竣耸拔的高山,绝壁如削,渺无人迹,四周寂静异常,只见山顶云雾环绕,只有呼啸的山风,和偶而传来的几声猿啼,划破了这寂静的气氛,一条银色匹练似的瀑布,自山头下注,汇成一条清溪。,泊泊的婉蜒而下…… 在一株古松之下,有一个卷卧着的瘦小身躯,微微的颤抖一下,隐约尚传出一阵低弱的呻吟,和急喘的呼吸,好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似的…… 稍隔了一会,那潺弱的身躯,又艰辛的向条山溪蠕蠕的爬了过去,刚到溪边,就见他将一颗头颅完全浸入水中,然後抬起头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原来,这人正是那历经变故,身世凄凉的小维儿! 只见他如玉似的面孔上有着一抹丽的红晕,那明亮的双眸,这时也黯然无光!似是身有重疾…… 昨夜,他侥幸自那熊熊烈火中逃出……脑海中一片混沌,充塞在他心灵中的,只有仇恨、悲愤,与那不可名状的哀伤,他自幼孤苦伶仃,而今,残忍的命运,竟然又攫去了他那唯一的亲人—福伯。他悲哀的想着…… 难道上天连一点点的幸福都不肯赐给我麽?为什麽人与人之间竟是如此的不公平?为何人们要如此去欺凌一对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孤儿? 迷惘中,他脑海里又掠过童年一幅幅美丽的景象:“哦!那是我美满的家……他想着……父亲平日最爱维儿,老穿着一袭长衫,文绉绉的,他老人家平日里将我抱置膝上,亲我、抚我……脸上的皱纹笑的那麽慈祥,他教我读书,又教我吹箫,那箫是祖传之宝,是千年寒玉做的,我学得很快,爹总是赞我聪明无伦;母亲,啊:她老人家是多麽慈爱,和父亲一样,两鬓却霜白了……她那麽爱我,每天给我好多吃的,玩的……怕我冻着,又怕我穿得大多……维儿笑了,这是多满足的笑啊……” 他站起来,仍高低不平的向前走着。 继而一幕伤心往事也爬上心弦:“那是,一个狂风暴雨之夜,父亲自外跄踉回来,满身酒气,第二天就病倒床上……他不再抱着维儿玩了,整天只叫我坐在床前,背书、吹箫给他听……终於有一天早晨……” 维儿想到这里,脸上一片凄然:“娘忽然放声大哭,叫我快去,啊—多可怕!父亲面色铁青,双眼上翻,嘴唇不住扇动。” 他断续的说道:“维儿……维儿……爹不能陪你了,爹要去了……别哭,乖儿……要孝顶你娘……爹在上天也……也会保佑……你母子……” “爹死了,娘好像变了个人,她痴痴的瞧着爹的遗物,要不,就是抱着我痛哭……她头发更白了,更显得龙锺衰老!” “自爹死後,家中开始有了些叔伯们到家来吵闹,要我们母子及朱福搬走,他们摔东西、骂人、还打福伯!” 维儿眼中,闪遇一片怨毒的光芒|“娘只好带了我及福伯,住在那间茅屋中,我听爹的话,孝顺娘,福伯也时常安慰她,但维儿太命苦了,娘不久也去世了,撇下我一个人去了!她要我好好做人,做一个有志气的人!她与爹都会保佑我的……” “此後有与福伯度着凄凉困苦的日子,……但昨夜,那可恨的严二,他竟又夺去了维儿仅有的一点温暖。” 想到这里胸中顿时一阵疯狂的愤怒!脚下蓦然一个跄踉,便昏了过去……他醒来时,发觉身在这寂寞的深山里,而且,又已是第二日的黄昏了。 只觉得身上酸痛不堪,脑中也嗤嗤作晌,头昏目眩…… 原来,维儿自昨夜出走後,漫无目的的专捡人稀少的山路疾行,既受惊恐,复遭风寒,走了一天,自己也不知到了何处,终於支持不住,而倒趴在这山溪之傍。 维儿喝了几日溪水後,脑中稍为清醒了几分,这时才觉得不但冷,而且更感觉肌肠辘辘,才忆起自己已经一日夜粒米未进,但举目四望,除寂寂的深山和齐胫的野草外,竟毫无一样可资果腹之物,一泄气,头又是一昏,差点又失去了知觉。维儿心中暗忖道…… 现在已日影西斜,走又走不动,若倒在这里,难免被野兽吃去,义仆的大仇谁人去报?但肚子又饿得难受,无奈之下,一狠心,捧起泉水来,尽情的喝他个够,好歹先将肚皮填满再说! 维儿正在伏身饮水之捺,忽见溪底扛光一闪!起先倒末注意,还当是夕阳馀晖,但隔了一会儿,却又见红光连闪!这次他才注意了,正在纳闷,却见奇事出现了,原来水底下竟冉冉的升起来一株色泽鲜红的果子!只见此果无花无叶,下面却有一枝小指粗细的茎在支撑着,此茎亦做鲜红色,那枚株果,约有小儿拳大,甫出水面,即异香四播,香味才一入鼻,维儿即觉得一身炙热退了不少,加以肚子饿得慌,也不管此果有毒无毒,一把就摘了过来往嘴中一塞,刚一入口,即皮破汁出”果汁顺喉而下,维儿只觉得香洌异常,甘甜已极,像是一种极醇的烈酒,未果一落肚,转眼一看,那溪中的果茎,本来尚鲜红欲滴,但此时却已完全变为枯黄色,且逐渐沉入溪底。 维儿心里,正觉有趣,蓦然感到体内又逐渐发热,血液流行加速,渐渐觉得连那件破衣裳都有些穿不住了,身体像火烧,又像要涨裂一般,全身经脉喷张,血管都凸了出来,真是难过已极,全身皮肤毛孔尚淡淡的冒出一阵水气,黄豆大的汗粒,也一颗颗往下直淌!这般奇热,炙得他在地上翻滚不已,两眼瞪得似欲喷火,嘴角在痛苦的抽搐着,喉头不由得发出阵阵呻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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