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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这两个人面色木讷,神态刻板,几乎和泥塑木雕人一船,他们甫始出来,猛札已兴奋的向寒山重叫道:“怎么样,老汉:猛札的儿郎们也不是畏死的呢?”

  寒山重冷冷一笑,道:“或者是,但,你心里明白这两个人不会有办法跃进那片水流。”

  猛札愤怒的吼道:“我不管这许多,我有人出来应命就是了!”

  寒山重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残酷光芒,平静而深沉的向司马长雄微微点头。

  司马长雄轻轻拍了拍他坐下的“追日”马,一骗腿,飘然落在地下,略一抄扎,已经利落的站在地下候命了。

  招呼司马长雄近了身前,寒山重俯下身来,低沉的道:“长雄,你自信你的功夫可以去而复还么?”

  司马长雄抿抿嘴唇,低低的道:“假如水流里面有物体可以着力的话,应该可以回来。”

  “假如里面空无所有呢?”

  寒山重平静的问。

  “司马长雄深刻而古怪的一笑,道:“那就没有把握了,不过,院主,长雄生命之力强韧,只怕不易就此而去,否则,为院主去了,长雄乃心甘情愿,死当瞑目!”

  寒山重默默的注视着他手下这位勇敢得力的臂助良久,缓缓地道:“你有一种最为擅长的轻功提纵术,叫‘回光掠弧’,是么?”

  司马长雄轻轻颔首,寒山重又道:“你不要穿进那股激流,快要沾上的时候,要用你的回光掠弧,冲折回岸上,晓的不?”

  司马长雄微微一愕,正待出言反对,寒山重已冷然道:“长雄,你是寒山重的臂助,而且.寒山重与你情逾兄弟。为了这区区财宝,不值得使你去冒险!”

  司马长雄急促道:“不,院主,为了浩穆院的声誉及院主的威信……”

  寒山重厉叱一声,断然道:“住口,我就是浩穆院的声誉,我就是寒山重的威信!”

  司马长雄怔望了一下,不敢再说,默默垂下头去,寒山重转过脸来,在这短促的,面孔移转了一个方向的空间,他已换上了一副笑脸:“猛札,阁下身为地主,莫不成要让大爷的人先跳下去?”

  红狮猛札一直在注意寒山重与司马长雄的举止,但是,他没有听见二人说话,更没有看见他们有什么怪异的行动,所以此刻丝毫摸不透寒山重葫芦里在卖的什么药,这时,吃寒山重拿话一激,他已火上心头的大叫道:“谁要你们先跳?且看我桃花源的勇士称雄!”

  说完了话,他举起右手,霍然指向那条垂挂自双驼峰之间的汹涌流瀑:

  于是……

  两个越众而出的南人,缓慢而沉重的行了上来,他们已卸去上装及吹箭、弯刀等兵器,精赤着古铜色的身体,木讷的一步步的走向崖岸之边,两个人面色灰败,呼吸急促,两双眼睛黯淡无光,一种深沉的绝望与悲伤气息散发在这两个“勇士”的身上,当然,他们没有活够,但,他们却已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不会长久,而这是人为。

  无缘大师低沉的诵了一声佛号,悲悯的道:“寒施主,这二人怕是前去送死……”

  寒山重淡淡的一笑,道:“当然。”

  无缘大师急迫的道:“寒施主,行善举,便不应使无辜的生命白白牺牲

  寒山重冷峻的道:“大师,佛救众生,也曾亲入地狱,是么?”

  无缘大师感到一窒,一声惨叫已突然传来,而这声惨叫拖曳向崖下,又蓦然中断,中断在浩滔的水流激荡声及疯狂回旋的漩涡里。

  无缘大师转首望去,只瞥到一条挣扎垂落的影子,这条身影被那股悬空而下的水流所吞没,那只是一瞬,几乎连一个细微的浪花都没有涌起,水流依旧奔腾,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却已永远消失了。

  一旁的梦亿柔用双手捂着脸,不敢再看下去,那边,在水雾的迷蒙里,崖上只剩下一个人,他,似石头雕在那里一样呆呆的站着。

  猛札寒着脸,咬牙叫道:“老汉,该轮着你们这一边了。”

  寒山重笑了笑,道:“是的,如果大爷这边的人跃下去,至少也跃得比你那位手下远些,喂,你的那位‘勇士’只跳出三尺多远的距离,隔着水流尚有寻丈之远,假如他不是害怕,在平地,也该跳得更远些才对!”

  猛札额际青筋暴起,有如一条条的蚯蚓,他狂厉的叫道:“老汉,你想不跳?”

  寒山重哼了一声,冷冷的道:“猛札,只有你会想出这种念头。”

  回头朝司马长雄点点头,寒山重毫无表情的道:“长雄,你去,记得寒山重的话。”

  司马长雄躬身行礼,大步踏出,一侧,梦忆柔惊慌的拉着寒山重的衣角,嗓音有些抖索:“山重,别再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条人命往地狱里送,山重,司马右卫还年轻啊……”

  寒山重默默看了梦忆柔一眼,没有回答,无缘大师在旁边一扎礼袍,毅然道:“寒施主,且由老僧替司马施主一行!”

  寒山重淡谈的摇头,淡淡的道:“不,这地狱之路,让长雄先去一探,大师,你修为多年也属不易。”

  无缘大师枯干的面孔起了一阵少见的痉挛抖动,双目中精光暴射,显然的,这位佛门有道高僧,已对寒山重生有不悦之心了。

  寒山重装做未见,暗里伸手捏了梦忆柔一把,这轻轻的一捏,已使满面愁郁凄苦的梦忆柔心里一跳,一肚子委屈悲切也化为无形,她与寒山重心意相通,这一捏,她知道寒山重一定已经另有打算。

  无缘大师垂眉低目,嘴里念念有词,皱纹重叠的垒布了庄严与沉郁的神色,没有任何其它的表示,但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位有道高憎正在为大步临近崖岸的司马长雄祈祷……或是默悼。

  红狮猛札那张狰狞的脸上漾着一抹恶毒的,带着幸灾乐祸似的笑意,他回头朝他的属下扫视了一眼,得意的再望向崖岸边缘……

  这时,司马长雄已经将虎皮披风完全紧缠在身上,黑色的薄底快靴、衬着黑色的头巾飘拂,形态英挺悍勇之至,他在蒙蒙的雾气中,回首向寒山重抱拳为礼,猛然转身,于是……

  就像一只黑色的箭矢,淬而冲射空中,在漫天的水雾里一个转折,似一头大鸟般扑向悬空挂落的水流而去!

  这─剎那,所有的人几乎完全停住了呼吸,近百双眼珠那么凝聚突出的盯视着那条在水雾里掠射极快,却不甚清晰的黑色身影,当人们的意念不及有所思维,那条黑色身影已在浩荡的水流外连连转折三次,似一头巨鸟在空中与波动的气流拼搏,看得出异常吃力,更看得出他的不服输。

  猛札大张嘴巴,一面孔的惊异与震骇,他已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摄视到的景象。在这种恶劣与艰险的情势下,竟然会以一个“人”的能力做到方才那些动作,中原武术虽然久传精博深奥,但是,猛札与他的一干手下做梦也想不到能够玄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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