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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钟去寻苦笑道:

  “怎么没有?我就是在那场内讧里被挤出来的,至今尚不得安宁,他们仍不肯放过我,仍在四处追查探访我的踪迹,想要斩草除根……”

  任霜白不解的道:

  “同一个帮口的兄弟,怎么会搞得如此水火不容,箕豆相煎?”

  叹息一声,钟去寻道:

  “世间事,但凡牵扯上财富与权力,人的本性就变了,良心也被浸蚀了;‘鬼马帮’原是一个极具实力、潜能、前景大被看好的帮口,就是因为地盘广了,人马多了,兄弟们争码头、抓私权的情形便迭有发生,层出不穷,大当家的要整顿清理,我们二把子与我下面那三位却坚决反对,误会冲突日胜一日,捍格既久,积怨便深,到后来,终于闹得不可收拾,引起一场火并血战……”

  任霜白仍禁不住多此一问:

  “你败了?”

  钟去寻摊摊手:

  “老弟,我要占了上风,眼下就不会窝在这里啦。”

  任霜白喃喃的道;

  “也算是落魄江湖了……”

  钟去寻猛一击掌;

  “落魄江湖还算好运气哩,我们大当家,当场就被他们‘挂’了,提起此事,到今天我还五内如焚,说不出有多恨,有多悔!”

  钟若絮忙劝着:

  “哥,你就别去想了,要想,睡都睡不安稳,像你前两年,整日价不是长吁短叹,就是破口咒骂,人和疯了一样,没几个月下来,已瘦得不成形了……”

  钟去寻恨恨的道;

  “妹子,这件事,我没有一天忘过,没有一时一刻忘过,他们这是反叛,是犯上,是篡位夺权,是欺师灭祖,罪大滔天,无可逭赎,如果不得报应,我死也不会瞑目!”

  面上泛着一层幽戚,钟若絮道:

  “哥,事到如今,我们势单力薄,众叛亲离,你又拿什么去和他们争抗?”

  钟去寻僵默俄顷,沉重的道:

  “等着瞧吧,总有一天能等到机会,否则,这还成个什么世道?”

  钟若絮神色索落:

  “从小,爹娘死得早,我是哥一手拉扯大的,我们兄妹相依为命了半辈子,我实在不能失去哥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知道哥心里委屈,精神郁愤,但你千万要想得开、看得远,不为别人,也为我多斟酌……”

  站起身来,钟去寻绕室踱步,好久没有出声。

  钟若絮端着药碗朝外走,回过头道:

  “哥,洗洗手,准备开饭了。”

  钟去寻漫应一声,望望竹榻上的任霜白,任霜白闭着两眼,形态冷肃深凝,由他微蹙的眉宇间,流露出心情上或多或少的不宁。

  低咳一声,钟去寻带几分歉意的道:

  “老弟,不该谈我的这些事招你心烦,你自己的苦恼已经够多了。”

  睁开眼,任霜白平静的道: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烦恼,兄台,生老病死苦,何来的乐趣可言了”

  钟去寻昵喃着道:

  “说得是,生老病死苦,真叫苦啊……”

  顿了顿,他又道:

  “我先出去吃饭,回头再叫妹子给你端进来;老弟,好好养伤,少去寻思些烦心事,你这身伤,有得养了。”

  任霜白道:

  “叨扰太甚,兄台,实羞于言谢!”

  摆摆手,钟去寻道:

  “不客气,同是天涯沦落人。”

  好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任霜白不由兴起一抹如丝如缕的伤感,他在想,钟去寻至少还有自主的权力,虽然“沦落”,生活的安排尚操在个人手中,他呢?“沦落”得连何去何从,都要受人控制钳压……

  大清早,难得是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任霜白坐在门前一张破旧的太师椅上,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有股子轻微的麻痒感受,根惬意,也很舒坦。

  屋里出来的是钟若絮,她端了一杯热腾腾的清茶递到任霜白手中,就势在旁边一块平滑的灰石上坐下,抚弄着鬓角,斜瞅着任霜白。

  任霜白笑道:

  “你看着我干嘛?”

  钟若絮也笑了:

  “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任霜白啜了口茶,道:

  “一种感觉,也是本能的反应,钟姑娘,打个譬方,如你走在街上、虽然目不斜视,往往也能感应到有人在注视你,目光是没有形质的,但它却有股难以言喻的震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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