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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喟了一声,楚清元道:

  “我们要认清事实,明辨利害,确知可为与不可为,丽诗,任霜白的功力诡奇玄异,不是我们所能抗衡,即使豁命一搏,亦少有幸理;艺业的成就靠苦练、靠堆砌、靠经验,决不是靠运道,我们栽了斤斗没有关系,天下并无不倒的至尊,回去再来过,又是海阔天空!”

  倪丽诗不甘不服的嚷道:

  “楚清元,我们也是道上成名的人物,怎作兴这般窝囊泄气,败了一阵就扮那缩头乌龟?你不想想,今天的斤斗一栽,如不扳回几分颜面,往后我们怎么朝下混、又怎么在人前交待?”

  洒脱的笑笑,楚清元道;

  “怎么不能混、又怎么不能在人前交待?丽诗,试问我们所结识或熟知的人际渊源中,有哪一个这辈子从未栽过斤斗,更有哪一个终生屹立不败,全属赢家?他们跌了跤都照样的爬起来站稳住,我们为何不能?想开点吧,吃一次瘪并不表示今生已经无望。”

  倪丽诗气苦的道:

  “你是个二百五,专会自我解嘲、自我安慰……”

  楚清元道:

  “总比死了好,丽诗,若为这桩事赔送性命,你可认为值得?”

  怔窒片刻,倪丽诗仍还挫着牙道:

  “那,‘紫晶莲座’怎么办?”

  楚清元指指任霜白,淡淡的道:

  “有这一位打抱不平的豪勇刀客横在中间,如何还谈得到‘紫晶莲座’的事?丽诗,人不死债不烂,往后再打算吧。”

  倪丽诗瞪着任霜白,恨不能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姓任的,算你狠,你好生给我记住今天的事,这一遭你做初一,下一次就轮到我们做十五,山不转路转,早晚碰得上!”

  拱着手,任霜白和颜悦色的道:

  “多有冒犯,实非得已,还请倪姑娘大人大量,曲于宽谅……”

  倪丽诗重重一哼:

  “宽谅?去你娘那个头!”

  楚清元走过去挟住倪丽诗,两人互搀着步出灵厝之外;临离开前,倪丽诗犹回过头狠狠瞪了任霜白一眼,楚清元却拦腰搂紧她走入夜色——这一对,倒是相辅相成,挺搭配的。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中后,任霜白转至易香竹跟前,微俯上身,轻声问道:

  “伤势怎么样?还熬得住么?”

  喘一口气,易香竹潺弱乏力的道:

  “我还好……”

  任霜白道:

  “听你声音,显然中气不足,虚亏太甚,这是流血过多的征候,须得延医疗治才是正途,易姑娘?此事拖宕不得,要越快越好,这附近地区,你是否熟悉?有没有求医的所在?”

  易香竹低哑的道:

  “往北去十几里地,有个‘黄杨坑’……那里或许能找到郎中……”

  任霜白干脆的道:

  “好,我们现在就走!”

  呛咳几声,易香竹呐呐唤道:

  “任霜白……”

  正待转身的任霜白扭回头来:

  “易姑娘还有什么事交待?”

  艰辛的咽下口唾液,易香竹干裂起皮的嘴唇蠕动着: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任霜白笑笑;

  “因为你落难在身,我又正好适逢其会,怎能见死不救?”

  面颊痉挛起来,易香竹吃力的道:

  “可是,可是我们曾有过节……我,我以前帮着曾大叔他们,差点要了你的命……”

  任霜白道:

  “你该庆幸那一日未能要了我的命,否则,今晚上就没有人来搭救你了,易姑娘,我们先不谈这些,且找到郎中,把你伤势稳住再说。”

  易香竹张张嘴,却没有出声,眼眶里忍不住涌起一阵湿热——她想不透,悟不明,现下的遇合,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缘份?

  插在壁间的灯笼,映照着任霜白瘦长的身影,直趋厝堂之外,显然,他是牵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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