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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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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了一声,门外那个身形颀长,面如冠玉般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沉稳的道:“请传报魁首,‘龙珠旗’领主应青戈有急事求见!” 答应一声,崔厚德刚转过身去,大厅尽头处的燕铁衣已高声道:“进来吧,青戈,是什么事?” 应青戈大步入内,同左右两排,全着一式紫巾紫抱的“大首脑”微微颔首,然后,他急速越前,低低的道:“魁首,你的会恐怕开不成了!……” 目光闲闲的投注在自己身上这袭淡青铺着碎竹圈的便袍下摆上,燕铁衣安详的道:“说吧!” 略一迟疑,应青戈悄悄的道:“魁首,还记得你的那位好友‘单攀雕’裴咏么?” 燕铁衣颔首道:“当然,有什么不对?” 苦笑了一下,应青戈道:“还是请魁首现在亲自去探视一下比较好,如今他人就在大厅的静阁里,由庄领主陪着。” 站了起来,燕铁衣道:“这里的事,就由你主持下去,我先去看看。” 他这一起身,厅中的十名“大首脑”也全部肃立,挥挥手,燕铁衣带着熊道元与崔厚德匆匆由侧门离开。 出了侧门,便是一道走廊,燕铁衣直向廊边的第一个门户行去,他们的步履声惊动了门里的人,尚未来近,那扉冰花格子门已轻轻启开,一个又瘦又矮,脸如风乾椅子皮般的仁兄匆匆过了出来——他即是“青龙社”“龙门旗”的领主”九牛戟”庄空离! 庄空离那张起皱的面孔上没有丝毫表情,但是,燕铁衣却可以察觉出他这位得力手下眼神中的惊震愤怒之色——他向庄空离点了点头,昂然入室,于是,室中的景像令他那张童稚的面容倏忽改变,显露出一种使人不敢相信会出自同一张脸庞的形色来——那种神色是狰狞的、永烈的、冷酷又悍野的,原来的柔和纯真韵味已一扫而空!一样是这张脸,这个人,但此时看去,却完全不是原来的形态了! 室中,在靠窗的那张矮榻上,坐着一个简直不像人的人,他双手俱失,只剩下光秃秃的两节臂肘,断腋处已经结成了紫点斑斑的疤痕,他全身瘦得的确是皮包了骨,以致那套污秽破烂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只像是套在竹竿上一样,他的头发杂乱如草。只有一只眼尚能视物,瞎了的那一只便成为一个血脓混浊又汨汨流淌黄水的烂凹坑了,他的脸上生满了溃疮,粘糊糊,红黏黏的左一块,右一块,连鼻子都烂掉了一半,但是,景令人惊恐的不是这些,是他的嘴巴——不,他已没有嘴巴了,原来该生着嘴巴的地方,如今只是一条隐隐约约的,微突出的粉红痕印,略在他的左腮上,却开着一个皮肉缩卷的小洞!他全身散发着恶臭,那是一种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老天,这那还像个人?简直就是个“人彘”了! 燕铁衣几乎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辨认了好一会,才确定了果然便是他的生平挚友“攀云雕”裴咏——是的,是裴咏,那个素来磊落洒脱,风趣直率的裴咏,那个容颜英挺,风姿飘逸的裴咏,也是那个曾经在毒蛇的威胁下救过燕铁衣生命的裴咏! 倒吸了一口凉气,燕铁衣竟有些颤抖的问:“裴咏,是你吗?” 用那只剩下一只的混浊眼睛凝视着燕铁衣,这仅存的一只眼肉也布了黄翳血斑,但是,这只眼里此刻却盈满了泪水,流露出无可名状的痛苦与祈求;裴咏周身不住的抽搐着,每一抽搐,便使他那张可怖的面孔歪曲一下! 凑到近前,庄空离沉重的道:“是我们的巡逻弟兄在岭下的一丛枯草堆里发现裴兄的,他们先给他周身清洗了一遍才送土来,但是,仍然去不掉他身上多少气味,真不知道是那一个天杀的把他作贱成这样!” 燕铁衣叹了口气,又向裴咏道:“你听见我说话?明白我的意思?” 裴咏沉滞的点点头。 咬咬牙,燕铁衣道::“是谁把你糟蹋成这样的?” 那张可怕的面孔更扭曲得厉害了,裴咏似是竭力想表达些什么,他颤巍巍的比划着那双秃肘,脸色呈显出一种褚紫涨红的颜色,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及“啊”“啊”的怪响,身体更抽搐得厉害,但是,他却无法明确的告诉燕铁衣一点什么! 庄空离低低的道:“魁首,裴兄的嘴似是被什么东西缝合的!” 心如刀绞,形色悲愤已极,燕铁衣握拳透指的吼道:“告诉我,裴咏,是那一个王八蛋将你弄成了这样?” 裴咏更是用力比划着,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喉咙里“啊”“嗷”个不停,身子也剧烈的摇晃起来,甚至连左腮上开的那个小洞也有白黏黏的腻液流出! 燕铁衣切着齿叱道:“熊道元,去把李大夫请来,要快!” 熊道元匆匆转身,飞奔而去,裴咏却频频摇头,泪水涔涔! 燕铁衣缓缓的道:“你是说,不用去请大夫了?” 又点点头,裴咏用秃肘指指自己,又在身上点了点,然后再慢慢摇头——表示他已无可回生了! 轻轻握着他的断肘,燕铁衣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悲楚辛酸与勃升的火焰,蹲了下来,伤感的道:“裴咏,不要自暴自弃,你只是受了点折磨而已,不会对生命有影响的,你会恢复健康的,相信我!……” 又摇摇头,裴咏似乎十分焦急,也像疲乏得就要颓倒一样。他那只独眼连连翻动,疮口中血脓并出“啊”“啊”“嗷”“嗷”之声混成一片,宛如——如一个黏痰堵住了喉管,随时都可断气的久病之人一样! 燕铁衣焦急的道:“镇静点,裴咏,我知道你要告诉我些什么,但你不要急,让我们慢慢的想法子,总会叫你表达出你心里想表达出的意思来!……” 但是,裴咏似乎来不及等了,他全身一阵紧似一阵的颤抖加上抽搐,烂眼及疮口中的脓血黄水淌流不停,腮边的小孔里也涌出了更多涎液来! 轻轻拍着他的秃肘,燕铁衣沉重的道:“别急别急,裴咏,你安静一下,支持片刻,我们慢慢来——让我一句一句问,你逐步逐步的反应,我们即将接近问题的中心——”裴咏盯视着燕铁衣,他仍然颤抖着,抽搐着,但他也在竭力支挡,他的形状之枯憔萎颓,不由不令人想到“油乾仃灭”之前的情形……这一刻,他是在用仅存的生命之火,煎熬着他的精神意志…… 燕铁衣亦凝注着他,悲戚的道:“裴咏,我们才一年不见,是么?” 点点头,裴咏喉中伊唔了几声。 燕铁衣轻轻的道:“上次你来这里,一切都还好好的,只这一段日子,却已遭遇如此大变——而一个不是与你结有深仇大恨的人,势必不会如此糟蹋你,那人一定是和你有着不共戴天的怨恨了?” 裴咏摇摇头,但又急着点点头。 唏嘘一声,燕铁衣问:“那人,我也认得么?” 裴咏这一次却肯定的摇摇头。 燕铁衣道:“他知道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么?” 裴咏点点头,再摇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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