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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一章 长春观 毒酒断义

  “长春观”座落在“虎林山”后出的北麓,那是一处极其荒凉僻静的地方,在这里,幽幽的林木看上去不再青碧流翠,反而现着一种压窒人心的森冷黝暗,天日也宛似晕朦了;丛生的杂草没胫,远山苍峰寂然相对,全罩在那一片淡漠清寒的疏气里,好一付凄落的景像。

  背后是浓郁的山林,四周是杂草丛生,一条崎岖起伏的羊肠小径蜿蜓来到这“长春观”,一间正堂,左右偏殿的“长春观”,却显得那样的残旧古老,破损的建,有如一个衰朽褴褛的老人,是恁般的灰苍,又恁般的凄凉。

  燕铁衣随着石钰牵马来到观前,那堵短墙早已颓坍,在斑驳崩缺的麻石台阶前,两人拴住坐骑,拾级进入正堂。

  四处巡视着,燕铁衣摇头道:“这地方怎么如此破落法?”

  苦涩的一笑,石钰低声道:“观于此,香客游旅自少,而香火不盛,那来的钱财整修维持!”

  燕铁衣笑笑,道:“出家人也少不了俗间的银子,心不入红尘,这副皮囊却少不了人间烟火的供奉,说出来,未免有点可悲亦复可笑。”

  踏进观门,嗯,里头尚称洁净,神坛上供的是三清祖师,灰黄的布幔两边拉起,神前那只剥的铜炉中捻着三只线香,青烟一缕,飘落;一具签筒也泛了黑,筒里的竹签大约好久不见人摸了,上面结着几根细细的蛛丝。

  坛前的软垫露出了内衬的棉絮,面上已经洗磨得白灰薄裂,那边窗下摆了两张椅子,材料不错,但油漆脱落,臂靠处原嵌的云母石也裂了好些纹槽,连窗上的冰花格子都残缺不全,糊窗的棉纸处处裂口。

  这座小道观,可真像家破落户。

  燕铁衣轻轻道:“大郎中,我看这座道观的一副凄寒样子,是否还有能力摆出一餐素斋来,实在颇有疑问。”

  石钰道:“这个大概还不成问题,观里的道士虽穷,但自己种菜磨浆,吃的还弄得出,好在素食也就是那么样,不比荤席的五颜六色花式多。”

  燕铁衣道:“希望不至为难他们,事后,我们多奉香油钱也就是了。”

  移步向左边偏殿,石钰边道:“我这就去招呼庙祝。”

  他才要来到那边的半月形门前,一个瘦得形销骨立的灰抱老道,已自门内走出,老道见堂中两人,初是微怔,随即单掌问讯,颤生生的高宣道号:“无量寿佛,二位施主驾临小观,贫道有失远迎,请二位施主恕宥。”

  石钰转过身来,脸色木然,竟没有回话。

  走上两步,燕铁衣拱拱手,笑道:“道长太客气了,前来打扰,殊深抱歉,未知道长可是宝观主持?”

  老道颧骨高耸,窄额削颊的黄脸上,展露出一丝笑容,稽首道:“祖师观院,本乃方便之地,随时欢迎各位施主莅临膜拜随喜,施主等亦乃维持观院香火之善士,迎之唯恐不及,怎有‘打扰’之谓?呵呵,贫道‘化玄’,正乃小观主持。”

  燕铁衣又是一拱手:“失敬了,道长,我们哥俩乃是久闻宝观素食美味可口,别具风格,忍不住这口腹之欲,特自前山赶来,尚祈赐下一餐品品,香油膳费,自然加奉不误。”

  老道顿时笑开了他的瘪嘴,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黄牙来,他眯着眼道:“小观地处僻隅,香火冷清,但素斋口味,却确实超乎虎林山其他观院,施主等既是闻名而来,足证小观斋奉,仍有一之值,呵呵呵……”

  燕铁衣忙道:“这个当然,尤其我们这位老友石钰兄,更对宝观素食推崇不已,还是石兄引路,带我前来瞻仰的。”

  老道人又连连向石钰稽首:“无量寿佛,贫道多谢石施主之广宣推引。”

  石钰的唇角跳了跳,带着厌恶的语气道:“好了,不用客气了!”

  这自称道名“化玄”的老道人,深陷的一双小眼,极快极快的闪掠过一抹冷厉的光芒,但他却仍旧笑呵呵的,以他那微颤的声调道:“石施主堪为小观知音,贫道必定嘱咐厨下,加意讲求色香味之调理。”

  石钰面颊的肌肉往上扯了扯,非常僵硬的道:“多谢了。”

  燕铁衣有些好奇的问:“道长,宝观除了道长之外,尚有几位法师呀?”

  “化玄”老道笑道:“小观狭小冷清,除了贪道之外,只有两个小徒弟。”

  燕铁衣道:“春灯黄卷,日夕面对山林幽峰的岁月,因是安静怡然,超脱世嚣,但可也够寂廖孤单的了。”

  老道异常平静的道:“过惯了,倒也习以为常,自得其乐。””

  这时,石钰像有些不耐的催促道:“道长,我们肚子饿了,还是请你快点交待厨下整治饭食吧!”

  老道连连应是,临去前,犹殷勤的道:“稍候便在左偏殿侍膳,贫道走去吩咐,二位施主略请宽坐,小徒即来奉茶。”

  待这位老道人离开之后,燕铁衣不由低笑道:“大郎中,我看这位老道爷瘦得一把骨头,好像许久不曾吃饱似的,见了他,越发不敢相信他这里是以‘吃’而闻名的了,连主持都‘排’成了这样,那还有什接好东西待客。”

  石钰咧咧嘴,心不在焉的道:“有些人天生便是瘦的体质,任什么山珍海味也吃不胖的。”

  燕铁衣道:“他见了我们来此,可真是高兴呢,看他那种殷勤的样子,约莫好久没有香客信士到此奉献随喜了,等一下,倒要多捐上几文。”

  石钰有些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耳垂,强笑道:“瓢把子,你一向是慷慨出名的。”

  背着手流览四周,燕铁衣道:“大郎中,你怎么找到这地方来的?.”

  石钰的身子僵直了一下,他似乎在忐忑:“你是说——”

  燕铁衣笑道:“我是说,这个地处如此荒僻的小破观,你又是如何找了来的?”

  暗中吁了口气,石钰道:“在几年以前,我就来过了,也是听人提及。”

  燕铁衣不经心的道:“专来吃他的素食?”

  石钰谨慎的道:“也不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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