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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为什么?为什么……?

  红脸老人道:“我已格外破例,让你有退路可走,你现在答应还来得及!”

  高凌宇口角血渍殷然,却斩钉截铁地道:“我就是死在这儿也不会更改刚才所作的决定!”

  红脸老人道:“老夫已经仁至义尽……”

  冷冷一晒,高凌宇道:“今生今世,你已不配谈这仁、义二字了。”

  红脸老人厉声道:“你才二十几岁,大好生命何不足惜?”

  高凌宇道:“人活着就要活得心安理得,堂堂正正,石火电光中争短长,人生有几许光阴?蜗牛角上较雄论雌,世界究有多大?”

  这些义正辞严且含哲理的话,非但祁丰这种人是马耳东风,即使红脸老人因势利导,也不逞多想这些人生大道理。冷峻地道:“老夫已给你退路,是你自己不知好歹……”

  高凌宇已不想再费唇舌,冷漠的,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对方。他们二人老的对少的似乎十分了解,像一碗清水可看到碗底,但少的对老的却是一片茫然。

  这工夫红脸老人已缓缓提起了双手,显然这次将更是不留余力,不再容情,仁、义既已不再存在,也就不必用任何方式来粉饰这两个字了。

  红脸老人此刻忽然想到一件使他不大想作,也不大情愿的事,对方是否要以不可战的情势,以死来造成他的最丑恶形象,使整个武林中人都不屑他的行为?

  杀上固是罪大恶极,没有理由而残下,也为同道所不齿。世上的“理”字只有一个,假理、歪理是骗不了人的。

  就在红脸老人在犹豫是否不管这一套,举手之劳,一劳永逸时,江振禄忽然出现屋面上,道:“这位前辈是何方高人,恕在下浅陋,不敢置评,但必是一位绝世高手无疑,高老弟今夜刀战‘雪山豹子’祁丰和他的手下十余人,虽然在高老弟来说,也不是什么大场面,毕竟也消耗了些体力,在此情况下,前辈要施展不世奇学对付高老弟,江某自信前辈未曾三思,反之,绝不甘落此话柄而坠侠名,腾笑武林的……”

  红脸老人冷峻地道:“好一张油滑的臭嘴,依你的意思是叫老夫放了他大摇大摆地离去?”

  江振禄道:“在前辈心目中,高老弟有多大的身价,晚辈不敢妄猜,但在晚辈心目中,高老弟却是一位云天高谊,武功超凡,除了因某种原因,略逊于‘渔帮’帮主半筹之外,高老弟迄未吃过败仗,所以像高老弟与前辈的对决,不应如此草率,应另订时地,郑重其事……”

  “嘿……”红脸老人道,“姓江的,你不必拿话来套老夫,到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只是多让他逍遥些辰光罢了!”

  江振禄道:“那是前辈的看法,在晚辈看来,胜败之数尚在未定之天,难以逆料……”

  红脸老人恨极了江振禄,但是,碍于自己的超绝身价,怕祁丰讥笑,举世滔滔,有几人能跳出名鞭利锁的。

  江振禄并无把握激得老贼守约放人,所以心头忐忑不安,他道:“老前辈如果愿公正对决,不管你们之间有何恩怨,就订为三天后午夜三更,在莫愁湖僻静的湖畔举行,届时双方都是单人赴会,不见不散如何?”

  他最后两句是以蚁语传音说的,别人听不到。

  红脸老人不能不答应,总之,一个人如果太自负,有很多地方明明知道对自己不利,却又不愿示弱,这就是人性弱点。他挥挥手道:“豹子,放人!”

  祁丰大失所望,躬身道:“老爷子,这个姓江的不是玩艺儿,只凭他几句话您就听他摆布,这也未免太便宜他们了吧!您老爷子只要用两个指头就能捏出姓江的老小子的蛋黄来……”

  红脸老人大袖一挥,不耐地道:“这儿没有你议论的份儿,放人!”

  祁丰颠着屁股道:“是,老爷子!不过他伤了我们六七个人,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部下们心里恐怕不大舒服吧!”

  红脸老人冷峻地道:“不舒服又怎样?你再聒噪,老夫就毙了你!”

  祁丰缩着脖子,向高、江二人伸手一让,但眼珠子都气得发蓝哩!而江振禄吊着的一颗心这才略放,这正是死里逃生,自鬼门关溜出来的。

  在外面,高凌宇道:“江兄,你把小弟自鬼门关缝中拉了出来,不久之前,我不抱生还的希望。”

  江振禄叹口气,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高凌宇道:“这正是使我痛心疾首,无法振作的原因。江兄,换了你,你又如何来应付这个局面?”

  江振禄一张脸蹙在一起,可知任何人淌上这种事也要抓瞎,他颓然道:“天下居然有这种老来变节的浑虫,简直是白糟蹋了数十年的大米干饭嘛!”

  高凌宇不出声,因为他的心情太恶劣了,江振禄道:“老弟,我发现你曾经自暴自弃,似想死在他的手下。”

  冷然地,萧索地,高凌宇道:“老哥哥,他把我塑造成了气候,如今他要收回他的投资,也只好由他了……”

  冷冷一笑,江振禄道:“笑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可任他摧残?老贼有此转变,也说不定早有预谋,你老弟聪明绝顶,怎么可以作这种傻事?”

  高凌宇道:“老哥,救人的事救不成是不是?”

  江振禄忽然放开了蹙在一起的五官,有点激动地道:“老弟,差点忘了告诉你件大喜事,一个蒙面人给了我这个……”把一张字条递给高凌宇。

  这纸条皱皱地,一看就知道又是包过石块的,上面是这样写的:“速激老贼改日对决,劝高凌宇离开并迁离现址,救人的事交本人来办,明晨可见人质。”

  下面当然又未署名,而这字迹又和上次两张油纸条一样。高凌宇默然,如果兄弟能同心合力,就算血溅金陵,而能达到某些目的他也知足。

  江振禄道:“老弟,你们真该约个时地谈谈了,老哥哥以为,这是我们最最大的一件喜事。”

  高凌宇道:“但愿正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只伯世事多变,人心难测,空欢喜一场。”

  连连挥手,江振禄道:“不会的,老弟,老二的个性和你不大一样,他是个好大喜功,特立独行的人,虽然这行为稳重不足,且嫌偏激,只要居心光明就成了!”

  高凌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人质在他的监视之下,老哥,一旦被救出,还要特别小心。你是知道,小弟不想和他动手,当然,动手也不成。”

  江振禄道:“老哥对你的为人大清楚了!只要义之所在,老弟你从不计是否能胜任,有否危险,即使你明知不成,或有生命之危,你老弟也未退缩过。”

  返回住所,李乾和孙七正在小酌等人,一人一壶劣酒,一把花生米,不知在争执什么,口沫乱飞。乍见二人回来,李乾道:“怎么样?俺赢了吧?”

  江振禄道:“二位打赌了吧?能回来才是异数,老孙猜的必是十分凶险,对不?其实并没有错,只不过老贼自恃身份超然,被我拿话扣住了而已。”

  孙七道:“江兄,你说的老贼是不是那个形同鬼魅的人物?他到底什么来路?”

  江振禄使了个眼色,道:“孙兄,马上准备搬家。这儿又呆不住了,相信我们回来时必然有人跟踪,知道了此处的地址。”

  李乾向口中丢进两颗花生米,道:“师兄,你这份迂,真叫人没有抗。孙猴子刚才问你那老贼是啥来路?你倒是说呀!”

  孙猴子急忙扯了他一下,道:“小李,咱们来收拾一下,准备走人……”拉着他到外间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小子就是个爆仗脾气,道:“到底是啥事?你他奶奶的吞吞吐吐地,俺就抗不了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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