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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如许深山,竟有如此绝色少女,该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不免要使人感慨遗珠之憾,毫无疑问的,这的深山只有这一朵小百合,她滋润了这山肌,她美化了这水肤,但简陋的茅屋显然是大大的委屈了她。

  一双黑白分明,如秋水流盼的眸子,微微透着一般少女对梦的憧憬,仿佛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若实似虚的淡雾,但闪眨之间,又充分流露出她的聪敏、伶俐——那是一只很美且能传神的眸子。

  “爷爷,天要暗了,我们吃饭吧,爱凤把饭都弄好了咧。”

  她一面蹦跳着她轻盈娇小的身驱,像清晨画眉鸟的鸣叫,她露出了她洁白的牙齿,随着一摇一荡,撇下了世俗的烦忧,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不是吗?

  谁看了,谁都要停止任何思维去端详她、凝视她——不带一点儿歹念邪意的去端详凝视。

  石上的皂衣老者像是从梦中醒来,轻哦了一声,赶紧回过头来,脸上的严冰死板像是被春风沐化一样,浮出了一个亲切、慰藉的笑容,他扬手回呼着,人虽老,声音倒还蛮挺健的哩。

  “爱凤,我的乖孙女,你猜爷爷钓了几尾啦?”

  白衣少女爱凤的步子很是轻盈,不过是一两步的便跃至皂衣老者身畔,显然她是学过武功的人,爱凤撒娇似的揽住皂衣老者瘦弱的肩头,卖乖的眨着长长的眼睫,娇声道:“我猜一定比你早上猎到的布谷鸟还多,对不?”

  “那还用说啦。”

  拂了一下稀疏而斑白的短须,皂衣老者呵呵笑了一声,爱怜的抚着爱风的小辫条,朗声说道:“小丫头,爷爷不钓则已,一钓便满载而归,你又不是不知道。”

  “爷爷,你别吹了,上次你就连一个鱼卵子都没捞到,你忘记了吗?”理了一下鬓发,爱凤笑着道,粉腮上隐隐的旋起两个梨涡,很是着入迷。

  “那是因为爷爷捕了一条小鹿,太累的缘故。”

  呵呵笑着,皂衣老者睁着眼说道,他忽然感到钓竿一阵轻动,连忙轻巧的拉起了钓竿。

  “哇!好大的一条鱼!”

  但见一条比人掌还大的红尾鱼,被钓了上来,爱凤欢跃着叫着,她像是捡了一个大元宝一样,又兴奋又紧张的帮着她的爷爷,七手八脚的把蹦跳挣扎不止的鱼从钩上取下来,然后放入鱼篓里,她看清了篓里的鱼数,又欢悦的叫着:“哇,好多咧,咱可吃好几顿!”

  “你可得相信你爷爷的功夫了吧?”皂衣老者得意的笑说着,并且开始收起他的钓竿。

  “爷爷,你辛苦了。”

  爱凤提着鱼篓,体贴的附着老者的背梁,柔声说着:“热水已准备好了,你去好好洗一个澡,凤儿煎鱼让你老人家下酒。”

  提着鱼竿,皂衣老者爱怜的揽着她的肩胛,呵笑着道:“爷的乖孙女。”

  正说着,爱凤忽然伸手指道:“噢,爷,你瞧,上头流下一大堆东西。”

  皂衣老者闻言,回眸望去,老者的眼力显然还很行,只眯了下便道:“是些断木,一定是前天的一场暴雨所摧折的树木,掉进河里,才流到这儿来的。”

  说话之间,那批树木已流至他们的视野内,他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树木有十来只左右。

  “爱凤,咱进屋里去,今儿鱼煎两条便够了,剩余的放入水槽里。”

  转过身子,皂衣老者见没什么好看,便说道:“不过多煎几条也不妨,吃不完的和鹿肉一起盐起来……”

  他话没完,爱凤突然睁大了眼,惊呼道:“爷,有……有人!”

  “有人?”

  愣了一下,皂衣老者闻言望了一下四野,但见空荡荡的,不解的说道:“这时候哪会有人?这里白天都见不到人影,何况现在入夜了。”

  “不,我是说在河里。”

  红红的脸蛋吓白了,爱凤伸手指着上游,颤着声音,说道:“是……是河里……的那,那树木上……”

  皂衣老者忙不迭转首望去,也不自觉的吃了一惊!

  这时那批流木已快要漂至他们站的地方。

  天色虽已是很暗了,但他俩仍能很清楚的看到,在那批断木当中,有一截足以两人以上才能合抱的大木上,载着一个人,缓缓飘流。

  那人被树枝盖去了一大半,所以皂衣老者一瞥之下,竟也没发现。

  那人不是谁,正是失足坠崖的“鬼见愁”邵真。

  但见他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树干上,他的衣服被树枝牢牢勾挂着,显然是这个原因才能使他不翻落到水底下去,他闭着眼,身上好几处有流血的迹象,一片红红的,很明显的是受了伤,他的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苍白得像张纸,无法使人肯定他是否还活着。

  白衣老者祖孙俩,一时之间竟呆立如木,尤其是爱凤已吓得要昏过去,她手上的鱼篓已滑落在地上,似乎在她有生之年还未曾见过此种骇人场面。

  到底还是皂衣老者有历练,一愣之后,随即镇定下来,急声说道:“凤儿别怕,咱快救人尸

  一抛钓竿,便想跃下水去……

  忽然,他叫了一声,脸色整个沉肃下来,呆立不动!

  这时爱凤显然也回过神来了,也连忙说道:“爷爷,我们快把他救起来!”

  说话之时,便想拔步,忽又见皂衣老者兀立不动,奇怪的回首望去,只见皂衣老者整个脸忽地像冬天般的冻结起来,两眼射着愤怒的火焰……

  爱凤吃了一惊,不解的问道:“爷爷,你是怎么啦?”

  但皂衣老者是听而不闻,兀自像中魔般的呆立着。

  “爷爷,咱快救人呀!”推了一下他的臂膀,爱凤急着叫道,

  “不!”

  皂衣老者突然摇了一下,咬牙说道:“那人已经死了,咱救也无用!”

  “你怎能确定他是已死了呢?说不定还有救呢!我们要是救慢了,他才真的要死了!”

  望了一下河中的树木,已快流到眼前来了,爱凤转首望住皂衣老者急道:“再说,他如真死了,咱也得该帮他埋葬啊!”说罢,便要跃入河里……皂衣老者突然揪她的衣角,冷声说道:“凤儿,听爷爷的话,别管他,咱回去!”

  “不!咱怎能见死不救?”愣了一下,爱凤料不到自己的爷爷竟会这样,吃惊的叫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一件大善行,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爷叫你回来听到没有?”皂衣老者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陡地呆住于地,显然爱凤是料不到皂衣老者竟会如此对自己疾言,故而愣了!

  皂衣老者似是未曾这样对待她的爱孙女,一喝之后,他自己厉色一下,马上转颜换色,温柔的说道:“凤儿,爷肚子饿了,我们进去吃饭吧。”

  说话之间,树木已飘过他们站的地方,缓缓向下游流去……

  “不,爷爷不救,凤儿自己去救!”猛然一挣,爱凤挣脱了皂衣老者,扑通一声,跳进水去,急忙游去,抓住邵真那截树干……

  皂衣老者似没想到自己孙女如此倔强,想拦阻已是不及。

  爱凤的手脚很灵活,只不过一下子,便把树干推至岸边,她不避讳的俯下头,在邵真的胸前听了听,又按住他的腕脉,发现还有些微微气息,连忙把邵真抬在肩上,走上岸上去,迳自走向茅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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