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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一顿之下,邵真又一晃双肩,他已整个人飞了起来,一伸腰干,一只裂着边口的长统丝鞋的脚,已在往里一勾之后,笔直直的蹴向姚土城的胸膛大穴了……

  当然只有他闪避的份,事实上连让他想挪动一下生死判官笔的空间也没有,就这样姚土城顿着痣毛,狂声大喊的往旁猛跳暴扑而去……

  那双脚便平着他老兄的背脊,只差一发的擦身而过,轰隆隆,乒乓乓,一阵声音,整张木制的柜台激喷起了一堆木屑,抽屉里的银子也叮叮的撒了遍地,但就偏是没人敢去检。

  事实上,屋外的观众早就一溜烟的走了,只剩寥寥的数人和店家的掌柜在观看,但也在对街远远一隅!

  掌柜的脸上一阵发青,当然那柜台被踢碎,他痛入骨髓里去了哪……

  毫无疑问的,那一脚是很够份量,那坚硬的木头竟被蹴了一个大洞,以致邵真的左足穿进了那木板里去,他甩了甩脚,依然紧套住他的脚踝,大怒非常,右脚一用力,便踩碎了那块木板……

  然在这当儿,“阴阳使者”已可以很从容的站稳他的阵脚了,并且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提气,腾身和出招。

  几乎是和暴喝扬起的同一工夫,姚土城已连连挥动他的手臂十余次了,而那支生死判官笔也在空中打转了有将近二十次,当然只见沉肃的空气像是猛然凝旋猛回,就配合着紧迫的旋流。

  那十几道织成的一片光墙,便像天塌下般的罩向邵真,姚土城漾起了既是猖狂又是得意的狞笑:“小脚鱼,见吾之人便大忌,你还会例外么?”

  看不到他的脸,只见笠缘下那张堪称小的小嘴仍旧就是紧紧抿着,忽然,它用力撇了一下——

  撇下一片冷傲和轻蔑,那种意味还没消失,甚至可说它方尖起,邵真暴然一伸双臂,头上那顶大斗笠猝然被他摘了下来,而且在用力的掉旋着——

  斗笠旋转的当中,它不仅呼唏唏的响着,而且还漾起一层淡淡的,虚潆潆的,似有若无的罡气,离游般的附在斗笠的周围!

  这,如果邵真能记忆起去的话,该知道他现在所使的便是武林同源,江湖两道闻之股栗的“鬼哭神泣无上神罡”了!

  但只见那十几道流光击碰在上面宛似击在一张败革上,噗兹兹的响着,又像击在一张纲铸的盾牌,丝毫不能崩溃它一角,大斗笠依然完整无缺,端好无恙。

  流火暴敛,姚土城所击出的十六笔竟告完全失效,惊声大叫。

  姚土城抽身狂退,他几乎是倾跌的往后奔窜着,那股子罡气,差点没使他狂跳的心脏闷过去。

  伫立不动,淡潆的罡气也顿告消失,邵真已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它并非像“玉魔子”城丁干所讲的“丑面孔”。

  恰恰相反,而是一张超过标准俊帅的脸庞(如果俊帅有标准的话),只是他两眸紧闭着,以致不能窥见代表一个人灵性的灵魂之窗。

  他那张脸虽帅,但却漾着太多的冷漠和冰煞,而且显然他是因使出“鬼哭神泣无上神罡”,脸上也显得有点过度的苍白,是以,他虽给人一股子神丰采俊的感觉,同时也令人高不可攀和有点煞气沉沉的感觉——

  脸上没有笑容,嗯,就像一张“白板”,握笠帽绳索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斗笠也跟着一阵轻旋,咬了一下下唇,邵真冷冷的道:“阁下可认识你家少爷?”

  忘却了惊骇,兜着满头的讶异,呐呐的,“阴阳使者”姚士城低抑而又沙哑的说着,道:“你,你是一个盲人?”

  淡漠的点了一下头,邵真道:“不错,看看瞎子你是否也吃得下?”

  满唇角的皮勾动了一下,道:“你,认识我么?睁大眼,细细看。”

  着实的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姚士城道:“我没见过你,当然,也不认识你了。”

  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邵真道:“这东西,你可知道是何人使用的?”

  瞪大眼望着那柄像是镀上一层黄金,雕工精细全身亮澄澄的短剑,姚士城几乎忘记回答,他已浸在那只名贵的宝剑——恰容一只手掌握住的把柄,有一个姆指大的雕镌鹰头,鹰的两只眼睛显然是用两颗蓝宝石镶进去的,闪光非常,尖刻的鹰嘴也铸上一颗尾指大的红宝石,闪出一片虹光,而橙黄的剑鞘也零乱的散布着——当然是镶镂进去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琥珀和翡翠,闪漾着闪烁不定的流光,与剑柄上的虹光,蓝光,以及剑鞘上的金光汇集揉合一股非常悦目的瑰丽霞光……

  这还不止,当邵真猝然抽出剑身之时,陡见一片强烈如日照当头的光亮,赫然暴放!

  姚士城瞠睁的眼球倏觉一阵刺痛,本能的闭住眼皮,而且也举手遮住额前,显然那光亮程度能叫人在短时间内无法窥视。

  顿了半晌,姚士城试图着睁开眼睛,慢慢的他感到自己的瞳孔已能适应那强烈的光度,然而他一睁眼又陡地惊住了!

  那,那强烈的光亮是出自那不过五寸长的一点、薄如蝉翼的剑身上是没错的,可是只有一面是这样的,换句话说,另一面剑身没有光亮!

  这很令人惊奇吗?噢,一百个当然,不是么?一面有光,一面无光,这不正是适合使用者么——如果在和人过招的时候,持用者只须把发光的一面向着对方,当对方惊惶闭眼之时,不是可以很轻易的将对手打败么?

  这构造太玄太奇了!

  是的,邵真这把短剑便叫“眨眼剑”——它夺命于不过眨眼间,它是邵真父亲传给他的,连他的武功也是,只是邵真肯下功夫勤练,并且天赋禀性便是块练武的料子,他从六岁便开始学习武功,从未间断,而且他天性爱怀疑,不喜固步自封,他更参考所有的武籍,溶汇从他父亲学得的武功,他没有把他父亲的武功全部袭用,汰短截长,取诸各家路子,而凝塑自成一家无敌武功。

  这把“眨眼剑”在江湖上几乎可以说是没人见过。

  打从邵真的父亲便很少用过,说深刻一点,邵真的父亲并不很惯用这把兵器,因为使用此兵刃几乎可以说是一件很吃力很吃力的事情,邵真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武功超过他的父亲不知几许,可说把“眨眼剑”运用至随心所欲,出神入化之境,然自邵真出道以来,使用“眨眼剑”的次数也只不过是仅仅的两次。

  第一次是在邵真出道江湖不久,在江西“赤高石山”遇上武林的大魔头“左手剑”而互峙对决。

  彼时邵真打斗经验尚称肤浅,在险象丛生之下,邵真全力使出“眨眼剑剑法”,方在万分惊险之下,斩毙“左手剑”,而一战成功,从此名扬江湖!

  第二次是邵真在两年以前因赌与“十三太保帮”结怨。

  “十三太保帮”彼时在江湖上是鼎沸一时,为首的十几个头子个个皆为武功到无人可及之处,邵真惹上他们之时,“艳屠煞”明毓秀还没与他分散,两人联手迎击“十三太保帮”的围攻。

  邵真与明毓秀使出浑身解数——其中邵真便亮出了“眨眼剑”,方把十三个凶神恶煞诛绝,然两人已满身浴血,伤痕斑斑了,事实上,也就是因为邵真和明毓秀打垮“十三太保帮”,才致有今日之声威的。

  现在,邵真已是失去记忆的人,当然记不得从前事情了,他一直试图自己能恢复记忆,他记得他被侯大再祖孙救起之后,曾经亮起此“眨眼剑”,博得他俩的惊讶和震异,便知此“眨眼剑”乃是武林中天下无双的名器,而他深信是有人认得这把兵器,换句话说,邵真是想靠这把“眨眼剑”知道自己是谁。

  是以,他亮出了“眨眼剑”想让“阴阳使者”姚士城认识这把兵器—,…—

  一声细响,邵真把“眨眼剑”归鞘,流光顿敛……

  缓缓揣入怀中,邵真慢条斯理的把斗笠戴上,撇了撇唇角,冷沉的道:“如何,阁下认得少爷之兵器么尸

  用力闭了闭眼,姚士城显然感到瞳孔不太适应“眨眼剑”的光亮的消失,呐呐的,他道:“不,不认得。”

  显然是有点失望,旋又是冷冷的一笑,邵真开口道:“少爷有点事想请教你阁下,未知尊意如何?”

  焉敢回绝,唯唯喏喏的姚士城连声道:“请说,请说,只要在下所知道的,无不奉告。”

  冷冷的牵动唇角,邵真淡漠的道:“阁下是否便是此地之地头蛇?”

  猛然一愣,显然姚土城是料不到邵真竟会问出这等问题,一时之间,不知羞怒,或是尴尬,姚士在竟也茫然似的怔立当地……

  “适才你阁下不是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么?”

  在旁沉默良久的侯爱凤眨了眨眸子,她的俏脸昂漾着一股骄悍,显然她是仍沉浸在自己能斩诛“蓝龙”哀英俊的喜悦里,跨前了一步,她拂了拂微显乱的发鬓,着声,瞪着眼,显得很尖酸苛薄的道:“显然,嗯,你是以地头蛇自命,自豪,自足,自满,自傲,对不?”

  一时羞红满面,姚士城被讥辱得无地自容,当然,按照以前他的性子,一定是暴跳如雷,睁眼竖眉的了,可是现在不同了哪,他敢吗?除非他老兄想死!

  冷冷一哼邵真道:“是也不是?”

  打了一个哆嗦,哪敢说不是,姚士城颤着痣毛道:“是,是。”

  “很好。”像是满意的说了一声。

  邵真接着道:“昨天这里出了一条人命,你知道不知道?”

  “出了人命?”

  微微一怔,姚土城道:“这里?没有啊,昨儿我整天在这里,就没听说过有命案发生。”

  斗笠下的唇角撇了撇,邵真冷沉的道:“少爷的这里是指这整个镇上以及它的周围。”

  转了一下眸子,姚土城沉思了一下道:“是怎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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