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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刚好说到明白,璧人由床后轻轻地转了出来。搓着两只手笑道:“好极,好极……”

  浣青道:“你讲什么?”

  璧人红着脸道:“我说娘真好,她老人家一切都预备好了。”

  浣青忽然正色说道:“璧人,听了嫂子一席话,使我深切的谅解你,过去我对你很冷淡,或且是过份的放肆。

  我承认错了,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宽恕我。不过!话要说回来,豫王权倾朝野,势可倾天,你一新进微员,以卵敌石,究竟是否计出万全,我无所知。今天难得大嫂子在此,请你详细讲讲,好让我们放心。”

  菊人道:“此事关系重大,一击不中,后患无穷,不特于盛畹一无好处,而且蒙祸者还怕不只是你一个人!”

  璧人扯过一张靠背椅子,拦在床前坐下,慢慢地道:“嫂子、妹妹,我决不是盲目盲心,不知利害。

  虽然说盛畹之事,义不容辞,但我也得为大家着想,非有绝对把握,岂敢意气用事?现在让我把大略情形说说。”

  当时将稔匪德化所供豫王陷害华良谟的经过说了,接着又说主谋害人的苗师爷苗信,眼前还在人间,化名苗得雨,匿居山东蓬莱县经商,已经移文登州府,假借匪嫌予以拘捕,不日可以解京归案。

  最后他站起来,兴奋地说道:“大嫂、妹妹,你们也许不知道,裕兴拥戴五阿哥,谋窃大统,祸乱之来方兴未艾。

  隆格以为隐忧,四阿哥恨之切齿。大学士威勇公长龄,军机大臣曹振镛等,急于假借其他事端,扑杀此獠,弭患无形。

  我们乘机图之,可谓顺天应人,适逢其会。隆格现掌宗人府,恰是奸王对头上司。张御史张策领袖言官,尤堪借力。我们从中操纵,不露痕迹,毫无危险可言。

  眼前所差只是一个原告,假使能够找回盛畹,迳向宗人府投控,张策从而具折严参,长龄曹振镛必起下石,四阿哥还答应必要时耸动皇后出头说话。法网高张,千夫所指,裕兴其能免乎?

  而我的责任就不过把德化苗信交出审讯,刑部衙门也不会牵涉太多麻烦。我苦思焦虑,万无一失,你们大可放心。

  可只是盛畹上那儿去呢?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找她回来呢?前天我已经写好了一封长信,原想派李大庆跑一趟山东,又怕她不会久留鲁境,大嫂是不是晓得她……”

  菊人急忙摆手说道:“你不会找到她的,写信尤其不妥。此事在我看来也似乎无须盛畹出头。

  张策既然答应帮忙,他是言官,尽可例举事实出奏,只要德化不至翻供,苗信自然伏罪,豫王可不也就完了!”

  璧人点头说道:“大嫂所见不差,不过我总希望她亲与其事,眼见仇人身受国法,岂不大快人心。”

  菊人道:“算了吧,我的爷,世间那有那么多如意算盘?你总算情至义尽,对得起盛畹了!所拟计划也还妥当,一切秘密为上,此事从此不准再提!”

  一席话到此结束,刚好大姨太婉仪来请吃饭,浣青菊人赶紧出去迎接,不免又有一番客套。

  接着,大家就都到婉仪那边去了。

  这天,菊人算是让浣青留下过夜。

  第二天一清早,岐西奉了查老太太面谕来到潘公馆,谆嘱菊人暂住就医,连带又把玉屏接了回去。

  菊人晓得璧人从中捣鬼,倒是乐得休息一下,当时就也不说什么。

  璧人自这一天起,每日很早就下衙门,赶回家照料菊人汤药。

  虽然璧人还不至衣不解带,但是要说姑老爷对舅奶奶那般地殷勤周到,可就不免惹人笑话。

  潘家二姨太宝莲又是一个不会饶人的,那一张狗嘴,自然长不出象牙。

  然而菊人并不当她一回事,她只给你一个谈笑自若,落落大方。

  她住在玉屏那一间套间里,璧人浣青早晚陪着她,煮茗聊天,偶而也来一局围棋,数声低唱,或则拈韵联吟,猜枚射覆。

  他们当然时刻挂念着盛畹!

  盛畹那天离开杭州,孤零丁一个人披星戴月,兼程赶来京都,只住了两夜,便将铁狮子胡同新屋托人看管。

  她就陪奉王氏老太太,带了老家人贾得贵回去真定县石家。

  流连个把月时间,替南枝坟上添植了一些树木,把家务稍为整理一下,统交贾得贵掌管,母女俩就又向山东出发。

  王氏娘家在潍县,至亲的骨肉固然没有,但王姓是个大族。

  当年王氏的父亲王大福英雄了得,齐鲁扬威,王氏小时又有虎女之称,父女轶事,至今脍炙人口。

  这一下王氏忽然远道归宁,虽说父母弃养日久,族间究竟还有叔伯长辈,晚年相见,感慨万千。

  这其间难免酒盏流连,绮筵酌醉。

  而且王姓后辈仍多杰出人才,失身绿林的也还不少,久闻姑姊英名,何幸一瞻颜色?所以王氏这一趟回来,简直忙得应接不暇。

  更何况盛畹国色天姿,艳绝人寰,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借口探亲,踏穿门限,争以得亲香泽为荣。

  然而盛畹曾经沧海,心如槁木死灰,那里还有闲情理会这些凡夫俗子?

  本来她还想暂留山东,一俟秘密分娩之后,再作黑龙江之行。现在看过此间情形,便觉得怎样不能逗留下去。

  总算仰体王氏恋乡之心,一住三个月,这时候她的肚皮就有点作怪了。

  母女经过一番从长计议,王氏认为这私生子诞生所在地,必须有个讲究。

  此间亲属太多,盛畹神情风度分明像个孀妇,的确不便替孩子捏造一个父亲。

  就说黑龙江,却也未见妥当,关外一带多江湖上旧侣,万一露出了手脚,孩子一辈子不好为人。

  天地虽大,难藏五尺之身。

  盛畹想到极端,便又起了厌世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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