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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但璧人立刻站起来,过去给松勇作了一个长揖,又说:“哥哥,我要请教。鲧,可以生大禹,玉标统怎见得不会有好女儿?

  你,不要疑惑虎男告诉我什么,或且是玉标统托我什么,简单讲,宝芳姑娘一向住我岳家,她是我大嫂查家大少奶干女儿,我认识她很久了,我可以保证她是个顶好的姑娘!”

  松勇想了想,勉强笑道:“这事与福贝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璧人笑道:“你定打破沙锅问到底,听我讲,福贝子拜在玉标统门墙学什么我是不知道,但他爱上了大师妹。

  玉标统巴不得高攀这一门亲,他答应把女儿送给人家做小。

  因此姑娘脱离了家庭,秘密投在查家藏身,因此我的大嫂收她做干女儿,因此我认识她,因此我今天才有所求于你。”

  松勇道:“你越讲我越糊涂,你是不是说宝芳潜匿令岳家中,这把事与虎男有牵涉,让福贝子打听出来,所以……”

  松筠那边忽然大笑起来,赶向前一把抓住璧人,说道:“我全明白了,虎男跟宝芳必有私约,宝芳潜匿查家与虎男有关无关还不一定。

  玉坚这禽兽总知道些他们一对小儿女的秘密,他唆动福贝子实行绑票,藉此要挟宝芳挺身就范,是不是呀,统领大人……”

  璧人笑道:“足下知过半矣。大清早,我就赶去马大人胡同找宝芳,告诉她虎男被虏,劝她赶快上我家去躲避一时。

  想不到姑娘有胆,有识,有气节,有决心,她谢绝我的劝告,表示为着虎男的安全,她决计自投罗网。

  她说:系兔饵鹰,意在得鹰,鹰既就缚,兔可无虑。她是存心牺牲一己,眼见虎男无恙,然后自戕殉情……”

  松筠听到这里,已是叫起来道:“好,我松家要这样的女孩子,我不让她死在禽兽爪牙之下!”

  松藩道:“老二,不要嚷,我们马上找玉坚去。”

  松勇道:“虎男身居孝廉,胆敢外面勾引人家姑娘,我不要他了,你们各位全都不要管……”

  松筠道:“你不要他,我和哥哥要他,不要说他是你的儿子,我们偏管得着,璧人也管得着!”

  璧人笑道:“勇哥哥说不要虎男,你们能相信他的,我可是没有工夫,我还是要请示我的请求到底准不准?”

  松筠道:“准,准,我还你一千个准,别理他假道学半瓶醋,告诉我要怎么样办?”

  璧人笑道:“给我一千两银票做宝姑娘的聘礼,还要一副镯子,还要虎男的庚帖。”

  松筠道:“银票我给,勇嫂子拿侄儿的庚帖和镯子来。”

  回头又高声喝道:“来呀,上帐房给我起一千两足用银票,要盖上双喜红印儿……”

  沙大爷沙彪,他捏着一把汗,隐身屏门后面看热闹。

  这一听说起银票,他料到大事成功,慌不迭的便往内帐房跑,但是见着帐房老爷、他却干喘着讲不出什么。

  到底还是松筠的跟班进来了才把话讲个清楚。

  帐房老爷很内行,另外拿红袋子袋上银票,外面加签,正楷描上一字双喜,亲自送了出去。

  松勇的太太也把庚帖和镯子拿来了。

  这时松勇什么话都不好讲。只是站在一边翻白眼,第一他看璧人十分热心,未免感动,二来他总见过宝芳姑娘一面,印象不算坏。

  三来他平生最怕松筠,这位老兄弟翻脸不认人,简直没有办法应付,所以他索性装聋作哑,一任众人摆布。

  璧人拿了镯子庚帖和银票往袖里一塞,翻身便给勇哥哥道喜,给勇嫂子道喜,给松藩松筠也道了喜。

  走下台阶,大踏步赶出门。

  跳上马背一溜烟回去潘公馆,问浣青要了四百两银子,一并由松家带来的物件,统交给跟班拿着。

  又把他的四个亲勇喊来,吩咐了几句话,打发他们先去玉家门前守望,然后他再听取了李大庆外面所派的几个眼线的报告。

  这才带着跟随一迳找玉标统玉坚来了。

  玉坚在家宴客,客人有福贝子的所谓纪纲之仆,有他的得意好徒弟,人数并不多,恰好一桌人。

  喜子寿子宁子三个令郎,身份不够,权当听差,站在两旁侍候。

  大家正兴高釆烈的当儿,出乎意料,闯筵的竟来了九门提督。

  玉标统吓得直打哆嗉,那些徒弟还都是破落户少爷,他们也都慌了手脚。

  喜子等三位贤昆仲除了缩紧吐舌头以外,动都不敢动。

  只有王府的爷们不惧潘龙弼,他倒是很有礼貌的站起来给潘大人问好。

  璧人沉着脸问:“你是那里的?”

  那人冷笑道:“大人不认得我?我是跟福贝子的。”

  璧人道:“叫什么名字?”

  那人变了颜色道:“什么名字……”

  停一停,他一耸肩,又一挺胸膛说:“叫金良,大人问我到底有什么事?”

  璧人不去理他,又挨着桌子问每一个人名姓,他一边问,他的跟班拿笔匣墨壶出来全给登记上了。

  那一位金良大爷,却只管不住的冷笑。

  璧人慢慢的就一张凳子上坐下,一翻虎目,看定玉标统说:“昨儿晚上城里出了掳人勒赎的案子,被掳的是松副将的公子,刑部大人的侄儿,新科举人松天虬。

  这案什么人主谋,现在虽然还不能确定,不过票在西门蓝奇家里起出,当场拘获一批人……”

  说到一批人,眼光闪电似的,掠过金良脸上,接下去又说:“这批人里头有贵标统的亲戚,徒弟,也有福贝子的跟人。

  这事我预备禀过隆格老王爷,然后出奏,老王爷刚方正直,决不容门下出有屎类,皇上恨透了一班作恶的宗室,豫王爷便是榜样。

  这回事大约我要得罪一些人,大家应该知道我不是让人的统领,严厉惩治盗匪,奉有特旨,职责所在,绝不容情!”

  听了这一篇话,满堂贵宾腿都软了。

  金良也不敢冷笑了。

  玉坚赶紧打个揖回说:“事情确与标统有点关系,那松天虬是标统的外甥,因为他很不好,标统以舅父的资格拿他禁闭蓝家,也还不过是管教的意思,千祈大人不要误会。”

  璧人道:“掳入勒索,没有什么亲戚可言,松天虬父母在堂,何至偏劳舅父?而且这回事松副将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呢?”

  玉坚这:“大人可否请到内室,容标统夫妇细禀详情……”

  他一边说,一边向金良示意。

  可是璧人又站起来说:“有道理讲,我可以听你的,就是这里人一个不准走,走,只有不客气,金爷也不能走,今天就是福贝子在场,他也不可能离开。”

  说着,他跟定玉坚走进内室,一眼就看见红儿紧紧的靠着一位中年妇人站在床前。姑娘急忙请安。

  璧人笑着说:“姑娘,好!”

  玉坚怔了怔,指着那中年妇人说:“这是标统家里。”

  蓝氏也就跟着请了安。

  璧人坐下,态度是比较缓和许多了。

  玉坚看了女儿一眼,放低声说:“大人,天虬是大人的门生,标统知道,大人不用着急,他坏不了。”

  璧人道:“你只知道天虬是我的门生,还不晓得你的大小姐是我丈母娘的干孙女儿!”

  这句话屋里人听了都吓一跳。

  宝芳姑娘心里也纳闷。

  玉坚想了想硬着头皮说:“就是标统的女儿不听话,她相信天虬会娶她。”

  璧人接着又说:“你又怎么知道天虬不要她?”

  玉坚说:“松勇总不会答应这婚事,他很看我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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