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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安鲁近前相见实在有点头疼,他说:“大人看这案应该怎么办?”

  松筠就那张大圈椅上坐下,带来的四个人左右分立,他冲口便说:“怎么办,当然应由首县转详层宪,这还有什么疑问。”

  安鲁说:“凶手飞墙越壁,屠杀二命,其间显有盗匪行为嫌疑,也许还有党羽余孽。应由兄弟审问明白,再行发县。”

  松筠说:“凶手确实是谁你晓得?飞墙越壁你看见?屠杀两个字作何解释?”

  安鲁说:“现有原告邓妈证明事实。”

  松筠道:“原告是不是确实可靠?跪在我公案下的原告一千个有三十个判了反坐,我为官还不算糊涂吧?”

  安鲁道:“现由死者身上查出睡鞋一只,兄弟在凶手屋里也搜出一只,两只竟是一双,凶剑剑靶上又嵌着凶手名字,这难道还不算物证?”

  松筠笑道:“你懂得栽赃这名辞吗?赃可以栽,物证为什么不可以栽?所以这案决不是步军统领能判明是非曲直的。

  我要请教,凶手行凶后为什么会将嵌名的凶器留在凶场?你说凶手是个盗匪,凭原告邓妈一双手也能从盗匪方面夺下凶器?这是一。

  邓妈是潘龙家穿房入室的女佣人,她是不是大有可能偷窃少奶奶太太们的随身物件呢?是不是随时都有这个机会呢?这是二。

  那一只睡鞋我看见了,是红缎子绣彩色梅花底子也是白绫儿的,你所认为凶手,眼前居孝,这双鞋她必定不穿,必定搁置箱箧。

  那支短剑只能说是玩具不能说是武器,你不看人家厅上挂着多少好刀剑,她还能拿看玩具去行凶?那支剑自然放弃一边,所以被偷,所以被利用。

  我还不能说龙石氏必无嫌疑,我只能说案情迷离扑朔,决不是步军统领所能明白。”

  松筠的话讲得够爽利。

  安鲁难免老羞成怒,他愤愤地问:“大人跟潘家有交谊?”

  松筠道:“不错,说交谊不如说亲戚。我是执法的官,法不避亲,皇上放我刑部尚书,并不教我断亲绝戚!”

  安鲁道:“刑部大人躬临凶场,这很少见。”

  松筠道:“笑话,你可谓一无所知。刑部不管命案管什么?步军统领强管民间刑事案件这倒少见。”

  说着,回头又说:“来,请宛平县。”

  他的一个跟随答应声“是”,出去了。

  松大人这才慢慢的站起来,看着浣青说:“请夫人通知贵小少奶,预备随县老爷回衙投案过堂。”

  红叶抢来说:“大人,我们请求不上镣铐,给她车子坐,我自愿伴她入狱。”

  松筠皱了一下眉头说:“镣铐未便不上,其余请县老爷示准。”

  这会宛平县已经进来站在一旁。

  松筠并不理他,翻身却对安鲁说:“军门大人,刚才请求伴送入狱的是我的侄媳妇,我担保她没有盗匪嫌疑。假定有嫌疑,也就更应该一同羁押,对吗?

  大人袖里那一只绣履睡鞋,既然认为有力证据,应该交给宛平县带走,大人留下此物似有未便。”

  说着,圆睁一对虎眼,镇住了安军门。

  安鲁红着脸把那只睡履递给县老爷。

  县老爷不愿意接又不敢不接,情形不免有点尴尬。

  松筠闷着一肚皮好笑,他说:“现在请贵县带犯人回衙理事,下午即要转详本部堂,听候会审。”

  县老爷赶紧打躬领命。

  松筠却又一屁股坐下,那意思是非等县老爷带去犯人决不先走。

  安鲁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愤愤地说:“这案算大人包办?”

  松筠笑道:“我不懂你急什么,那一椿命案不是刑部包办奏请圣裁?我实在很腻,你想不想干呢?走门路呀!”

  安鲁大怒道:“我是武夫,当然我够不上!”

  “这算你明白。”

  “你请坐,我走。”

  “你走不得!”

  “你怎么讲?”

  松筠呵呵大笑道:“盗匪嫌疑呀!犯人既是盗匪,你还能不带兵解送?”

  安鲁一跺靴底儿说:“你很会奚落我。告诉你,我是请示过福贝子来的!”

  松筠蓦地站起来,沉下脸说:“福贝子容纵家奴奸淫妇女,他本人就有罪名。别讲他,我当御史时那一位亲王没参过?……

  你放心,华梅问果然有罪,自要依法办理,我执掌着国家法律,法律之下没有亲疏,也没有权贵。你回去告禀福贝子听参好了!”

  安鲁一听,肚子里想:这家伙真凶,连福贝子都要挨骂,我还拗得过他?边想,边摇着头上花翎儿自去了。

  这儿梅姑娘已经换好衣服出来,县老爷亲自给地上了手镣,由红叶陪同出门上车,迳赴宛平县过堂。

  松筠留下听完了浣青和二娘听讲的夜间闹贼情形,他才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告辞回衙。

  松筠刚刚走,虎男飞马赶来,说是他闻变之后,竭力设法和大内崔太监通讯,恳求他帮忙。

  崔太监答应奏知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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