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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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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凤举上布政司衙门缴款,他拿的是京都常厚银号南京分号的二万七千两银票。 常厚银号的东翁黄步瀛,他是世袭皇商,宫廷里所谓脂粉银,织造银全归他经理,王公大臣们第宅也使用他们家息钱。 眼前五十左右人,少年早达,十八岁钦点翰林,双喜临门玉堂归娶,娶的是神力威侯傅老夫人胡吹花女儿纪玉姑娘。 李小莲误打误撞凑巧起了常厚号银票,谁料得大大沾光,布政衙门办事的全是鬼,看了银票鸦雀无声,不用说他们小鬼不敢挑惕,就是布政司李福大人也吓个口呆目瞪。 李大人和坤党,跟总督福崧一丘之貉,本来立意刁难,到底无可批驳,因此何凤举能快速完成缴款手续。 他欢欢喜喜的由衙门出来,对面照墙下迎上前柳纪翠,纪翠抱拳招呼:“孝廉公,且喜一切顺利。” 凤举愕然不知所答。 纪翠笑笑又说:“我叫柳纪翠,李镖头李慕莲的跟随。” 凤举眼观人家浑身上下,口里低叫:“跟随?” 纪翠道:“不是跟随也总是伙伴,反正我受她所托,她回去了北京,敦我留下服侍你,怕你有甚料理不开。你是预备就回去?” 凤举拱手说:“镖头盛意心领……” 纪翠不让他多讲,抢的着低说:“你是不要我帮忙,我乐得省事,不过……” 声昔压得更低一点接下说:“不瞒你,爷,我是好玩,手头告乏,你能借我几个钱花?” 他谄笑摆出讨人嫌下流相。 凤举皱一下眉毛说:“我是一个落难的人……” 纪翠道:“你不要推辞,身上现还藏着两三千两银票。” 凤举心里打鼓,嗫嚅着说:“那是别人借给我应急的……” 纪翠笑:“别这么小器,爷,别人能借你,你就不能借我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山海之内皆兄弟也。” 凤举道:“你要多少?” 纪翠笑道:“一千两怎么样?” 凤举不禁骇了一跳。 纪翠又说:“此间金粉地,笙歌风月场,缠头十万贯大丈夫一掷千金,一千两银算不了什么。” 凤举道:“观兄仪表不俗……” 纪翠叫:“得,肯不肯一句话,你噜嗦什么!” 突的翻下脸,袖口里吐出一寸银晃晃刀尖。 凤举不动,沉着气说:“我希望你自爱。” 纪翠又笑了,笑着说:“你随便给啦!” 凤举道:“假使你真有为难,我可给你一百两钱,不是我的,我这已经是慷他人慨。” 纪翠忽然哈哈大笑,笑不可仰。 凤举好像有点明白,明白了什么那很难讲,他糊里糊涂的问:“你有什么好笑?” 纪翠笑道:“你真慷慨,一言既出快马难追,咱们上常厚兑现啦!” 他挺一下腰,竖直了脊梁,易起头脸上换了一副神色,雍容、高贵,飘逸、英爽、而又带些骄傲,迈开腿大踏步望前面走,光看他走路的姿势就不是下流人。 凤举不由跟着紧跑,跑不了十来步,常厚银号耸峙眼前,墙横八字,车马盈门,好一片繁华显赫气象。 纪翠更不踌躇,排众闯庭,迳奔柜上,亮声儿说:“请问宝号大掌柜贵姓大名。” 柜上雁翅般站列着二三十位夥友,看样子都不耐烦,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纪翠咆哮:“你们全是哑吧!” 其中有个穿得漂亮人物,他不屑地横着眼说:“别神气,你有什么事嘛?” 纪翠厉声说:“我姓马,哈密来,奉神力威侯傅老夫人命,要问你们号上借用三百万纹银。” 两句话说得夥友们怔住了,看热闹的也怔住了。 老掌柜张祥茂,手托着水烟袋,鼻梁上拖个玳瑁眼镜,慌不迭颤巍巍扑到柜前,他也没说话。 纪翠又变得和气,抱拳说:“晚辈向您老人家套一份交情,当年先皇帝御前四侍卫,有一位姓马,上一字念,下一字碧,乃是家严。” 张祥茂大惊,火速放下手中水烟袋,那不是放,是扔掉,人爬倒柜面探头张目,总是那一副老花眼镜发生了效力,他急切的问:“您您您,别是乾哥儿……” 纪翠笑道:“老人家好记性;,那是晚辈乳名。” 张祥茂再也不敢怠慢,抢出柜台撩衣服便要行礼。 纪翠那能让老头子装做?赶着把住他。 张祥茂打颤着说:“老奴张祥茂,当时傅老夫人五十双寿,老奴跟随东人到过星子县,爷那时候才有两三岁,双胞胎,还有一位坤哥儿。” 纪翠笑道:“晚辈八兄弟,卦上取名。” 张祥茂叫:“爷的模样儿真像尊大人,尊大人是傅老夫人的得意高足,老夫人又是爷曾祖母的乾女儿……” 老人家太苏噜,纪翠打岔说:“大前天下午,李家大妹小莲上宝号起三万两银票,您老人家认识她?” 张祥茂叫:“有这一回事,是一位爷们。” 纪翠笑道:“她出门老爱男装。” 张祥茂变了颜色间:“爷说的是山西巡抚内召尚书告老的李大人的孙小姐?” 纪翠点头笑:“是,金松大妹。” 张祥茂叫:“不错,松姐儿,赵夫人所出。哎呀,我们老东人还是赵老太爷的及门弟子呢。这位姐儿也怪,要花钱怎么瞒住我们嘛,她还要留下一袋子极品珍珠……” 纪翠笑道:“少来往,她也搅不清这一门亲戚。再说,她押借那批款是替一位落难的清官代缴欠项,所以要守秘密。” 话说到这儿,纪翠这俏皮鬼觉得法螺吹够了,柜台上看热闹的少说点数十人,风声传出去谅恶督福崧再不会去找何知府麻烦,至此他才回头为凤举介绍,可笑凤举却弄得呆若木鸡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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