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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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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然沉着,默地作了一番打算,慎重的把信照样排好,出去外面用饭,谁也不知道她怀着一肚子鬼胎。 第二日月哥哥还是悒郁无欢,而且从这天起老不出门,绿姑娘横定心不去撩拨他。 同时最近上飞翠阁也不很勤,明说他在用功,不敢打扰,再来喜姐姐病也大好了,无须多事麻烦,其实她在暗中静观变化。 这天上午燕黛又来了,逗留飞翠阁好一会工夫,出来时跟老侯爷张勇和三位老姨大还作了片刻密谈。 情形越来越蹊跷,燕月的态度愈来愈尴尬,绿姑娘方寸间就愈沉重,张勇老侯爷口中探不出什么话。 只好想办法离开喜萱,有意让三位老姨太去向喜萱泄露秘密,然后再向喜萱盘诘真情。 算盘打得不错,十一老姨太紫菱果然中计,她把听到的消息全告诉了喜萱,但喜萱决不敢将话转告小绿。 喜萱为人尤其坚忍卓绝,她认为不能说就是不肯说,小绿究竟还是问不出什么。 闷葫芦又闷了三天,喜萱忽然要回去翠萱别墅,她要走小绿当然就得跟着走,恰在这一天下午,赵振纲公馆来了一个老妈。 赵公馆来的这个老妈楚云身边人,她告诉三位老姨太,说太太生了几天病,服药无效,教来请李家甥爷过去看看。 燕月当然情不可却,理无可辞,他也还没有去,喜萱就急着催小绿动身出城,这一来绿姑娘看出了几分光。 到底赵太太楚云是不是真的生病呢? 不,生病的是大小姐楚莲,楚莲为什么生病呢? 原来去年十一月,张勇老侯爷在大环楼设宴请客,那一天燕月和小绿联盟喝酒,亲昵无猜,神情相当可怕,楚云不由心寒。 做母亲的回去把话讲给女儿听,楚莲胆也都吓破了,女儿家腼腆可怜生,什么话只好窝在肚子里,一憋就憋出了病。 楚云舐犊情深,当仁不让,来个先下手为强,仗着跟燕黛不啻同胞姐妹,无妨委屈向她乞婚。 燕黛虽然不曾立时允诺,但切实答应作书给志烈征求同意。 楚云深知妹妹在妹丈跟前说一不二,这事看来十拿九稳,她倒是放了一百个心,楚莲的病也就好了。 日子过得快一拖便是几个月,泥牛入海,消息杳然,这当儿楚云又给燕黛去了一封信,却不想不单是燕黛没有回话,燕月反而裹足不来。 楚云兀自不相信事已绝望,楚莲可真是伤透了心,因为怕母亲见笑,她总还强自支撑着佐理家务,近日不行啦,憔悴黄花,支离人样,整天价茶饭无心,精神恍惚。 楚云至此她才有点不安,先头难免不服气,眼看女儿躺下了,可虑还添了咯红症候,一时着了慌,顾不得面子,只好冒称且己生病,派老妈来请燕月。 燕月来到赵公馆,知道了生病的是莲妹妹,他底心便来一阵莫明的剧跳。 经过一番闻问切,退到楚云屋里开方,他尽管举着笔怔怔地出神,楚云追问,他是直摇头,勉强调和了一剂汤头,轻微的叹口气说:“大姨,试试看吧!大妹若是心不能放宽,这病那是真讨厌,药石无望收功……” 这话也许不好说,一说楚云方寸更乱,三不管掩上门迫定甥儿招供。 她问:“莲儿平常是不是跟你很要好?……” 燕月又是惭愧又是着急的说:“我对那一位姐姐妹妹都是一样的客气,跟大妹并不敢放肆,我可以对你发誓,我们向来彼此尊重。” 他低垂了头。 楚云道:“我把她给你,你要不要?……” 她差不多哽咽着说了这一句。 燕月咬着嘴唇说:“我能讲什么呢,这事要等爸和妈主张……” 楚云道:“你肯要我总有办法,要晓得我跟你妈感情,你就是我的亲骨肉,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妹病人膏肓……” 她滴下了眼泪,燕月什么话就都讲不出来了。 燕月既然来了,当然不好意思立刻告辞,这也总是人之常情,何况天气还早,楚云好歹也要留他吃过晚饭再回去。 用过饭还是走不了,楚云陪他上莲姑娘屋里坐,坐一下她却又托辞离开,屋里光剩下相思病人和情人医生,局面显得很尴尬。 燕月实在坐不住,坐不住也要坐,因为莲姑娘一双含情凝睇的眼睛始终停在他身上,他就只好呆坐不动。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莲姑娘冒着一身汗,脸庞儿朝到床后去,低声儿嗫嚅着说:“月哥哥,你来了我很感激……我这病不要紧,一两天总会好,你……请放……心……” 她到底还是哽住了咽喉。 她不说,燕月有话也不知从何讲起,她一说,总算替月哥哥开了路。 他站起来走,走到离床沿尺把地远,立定说:“大妹,我说,你这病就是心里不宁,有什么事教你想不开,究竟世间没有什么搞不通的,眼光放远点,事儿总有个解决。 你若是暂时心能放宽,不服药病也能好……我……我最近要去山西看看爸爸,夏末初秋就会来京,你……你……” 你什么他讲不下去,其实也真是没有什么再好讲的。 本来嘛,他的话讲得就不大合逻辑,人家生病与你去山西又有什么瓜葛呢? 然而偏是躲在套间里张隔壁戏的楚云听得顶顺耳,她想:归根总有个解决,暂时心能放宽,我去山西看爸爸,夏末秋初就会来京,这都是好话呀。 看起来作怪的还是李志烈,啊!他是一位一品大员,不愿儿子娶了开镖行的女儿,这算门第够不上。 所以他不给燕黛回信,所以燕黛没来回话所以拖了这么久……哼!什么东西…… 她虽然很生气,但非常满意燕月不昧良心,认为他去山西,自能求准志烈,这婚事终归有希望…… 她是个忠厚女人,忠厚人有忠厚的想头,她决不相信燕月撒谎敷衍。 那边床上莲姑娘,是不是也像她母亲一样观感,那可不得而知。 这会只听她在说:“月哥哥,谢谢你,一切我自己懂得保重,你请回去啦!病人屋里气味浊,别薰坏了你……回去替我给绿妹妹问好,有空请她来玩玩。” 她转回头装个苦笑,拿手中手帕扬了一下,便把塞在枕畔的一边帐门儿放下了。 燕月又站了一会,到底无话可说,做贼似的轻吁口长气,点着靴尖儿慢慢出去。 楚云想留他家里住,却好像有什么挂碍开不出口。 月哥哥门外上马时,二表妹,三表妹都追在背后叫:“月哥哥,明天一定要来呀……” 月哥哥心中又是一阵凄惨。 燕月离开赵公馆板鞍上马那一霎那,隔壁邻居民房上爬着一个人在侦候他,这人就只等他马蹄得得动身走了,立刻骛伏鹤行几个健跳便到了楚莲姑娘病房瓦上埋伏,这人正是那小绿。 她下午虽说跟喜萱回去了翠萱别墅。 但到家便嚷忘取了一件什么东西,暮色苍茫里她又飞马进了城,却并没上铁狮子胡同,找个地方寄了马,一直都在赵公馆附近溜跶。 天一黑她就上了屋,不过可还不敢有所举动,因为晓得燕月机警了得,怕让他发现了形踪。 燕月一走那就是大可放心,明知楚姨姨本领有限,那些看家护院的全是脓包,放胆揭开一片瓦,拿带来一枝锋利匕首,把瓦楞挖个窟窿往下瞧。 果然楚姨姨恰就在床沿上跟莲姐姐讲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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