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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箕煎豆泣情何忍 凤泊鸾飘各自伤(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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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芷激动得叫了起来,说道:“她没有骗你,后来在逃难途中,她的确是为了这个孩子牺牲了性命,那时孩子刚满周岁!” 池梁说道:“这个故事我说完了,我没有再娶,二十年来,我一直在找寻这孩子。现在我找到了,就不知道这个孩子,她、她……” 韩芷满含泪水的眼睛望着池梁,池梁的一颗心却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像一个犯人似的等候她的宣布。 “我明白了,都明白了!”韩芷说道:“我就是那个婴儿。你的表妹是我的妈妈,你的师弟,他,他是我的爹爹!” 池梁的心往下一沉:“她说得不错,她的爹爹只能是韩师弟,我、我是不配做她的爹爹的!” “爹爹!”韩芷突然叫了出来,投入他的怀抱。 “我现在懂了,为什么爹爹不肯告诉我,原来我不是他的亲生的女儿。但我知道他临终时是要把实情说出来的,我想他如果天上有灵,也一定高兴我和亲爹团圆的。不,我说错了。你是我的亲爹,他也是我的亲爹。爹爹,你原谅我这样说吗?”池梁流着泪听她说了这番话,方始松了口气。 “芷儿,要你原谅的是我,我还嫌你说得不够呢!”池梁松了口气,脸上泪痕还未抹,却已露出笑容,说道:“他虽然不是你生身之父,却是对你最好的人!他是你的比亲爹更亲的爹爹!惭愧的是我,我是你生身之父,却是对你未有过一点好处,只是累你受苦受难……” 韩芷掩住他的嘴巴,“爹爹,你别自怨自艾了,过去的事也很难说是谁人的错,如今咱们父女已经团圆,往事还何必再提?爹爹,你怎能说对我不好,昨晚你就曾经救过我的性命。” 池梁抹干眼泪,“芷儿,多谢你原谅我。对,就让咱们父女从头开始吧。但你不必跟我改性,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韩芷咽下了眼泪,“女儿懂得。我是韩家的女儿,也是池家的女儿,姓什么都无关紧要的。” 池梁说道:“这十多年来,你们父女是怎样过活的?啊,我想知道的事情大多了!你怎的练成了这一身功夫,你的功夫想必不是你爹教你的吧?” “女儿的武功是义父教的,爹爹从未透露过他会武功。” “啊,你还有一个义父,他是谁?” “我的义父叫丘迟,是在王屋山下隐居的。他是爹爹后半生最要好的朋友。爹爹,这些事情,慢慢我再告诉你。”前一个“爹爹”是指韩湛,后一个“爹爹”才是池梁。要是有第三者在旁,一定听得莫名其妙。但他们父女,说的听的,都觉得亲切而又自然。 池梁说道:“我也还有一个故事告诉你……” “什么故事?”韩芷觉得父亲的神情有点奇怪,似乎想说又不想说的。 “关于咱家那支玉箫的事。” 刚说到这里,他们听见箫声了,是葛南威吹的箫声。 陆昆仑已经替陈石星和云瑚安排好,要他们明日一早进城,住在一个丐帮弟子的家里,让他们可以用半日时间作准备功夫,默记皇宫建筑的大略图形,晚上就要入宫了。 饯行宴“别开生面”,午夜举行。群雄依次敬酒,轮到葛南威之时,葛南威说道:“陈大哥,我吹箫给你送行,我也想听听你的弹琴。” 陈石星道:“好,那咱们就来个琴箫合奏,你想奏什么曲子?”葛南威道:“这是我所写的曲词,请你过目。”陈石星一看,说道:“好,写得很好。”他把曲词递给云瑚,说道:“瑚妹,你给我们伴唱吧。” 葛南威见他们神采飞扬,视死如归,心中不无感触,“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两句侍不啻是为他们吟咏。嗯,陈大哥不管是否能够无恙归来,他得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与他同生共死,此生总是可以无憾了。唉,我相信素素也会对我这样的,但她为什么这两天对我如此冷淡呢?” 他吹起玉箫,云瑚按拍唱道:“风箫箫兮——”众人一听这四个字,不觉脸色都变了。要知“风箫箫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乃是荆何刺秦皇临行前他的好友高渐离为他击筑高歌所唱的辞,众人俱想:“葛南威胡为如此不知忌讳?” 只听得箫声高吭,琴音清越,云瑚唱下去道:“风箫箫兮剑气寒,欲安社稷兮誓除奸。”众人这才知道葛南威是改了给荆柯送行那首千古传诵的曲词,以求切合当前情事的。众人这才轰然喝起彩来,齐声说道:“改得好!” 箫声一转,宛似游丝袅空,直上云霄,琴声清峻,也是越拔越高。云瑚朗声吟道:“壮士手持三尺剑,直排天阙谒龙颜!” 林逸士击节赞道:“壮哉,壮哉。” 韩芷笑道:“葛师兄这歌辞改得很好,不过,只赞‘壮士’,却未免冷落了云姐姐吧?” 林逸士道:“巾帼不让须眉,女英雄何尝不可称为壮士?” 韩芷道:”说得好,林大侠,我敬你一杯。” 云瑚再唱:“风箫箫兮剑气寒,欲安社稷兮誓除奸。壮士手持三尺剑,直排天阙谒龙颜。”唱罢,箫声琴声戛然而止。“啪”的一响,琴弦断了一根。 陈石星推琴而起,说道:“韩姑娘,托你暂时代我保管这张古琴,要是我不回来,就麻烦你代我送给段大哥吧!” 韩芷说道:“别这样想,陈大哥,你和云姐姐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的!” 陈石星哈哈笑道:“但求寸功成,生死何足虑!”笑声中向四座环揖告别,便与云瑚并肩走了。 陆昆仑亲自送他们入城。群雄还在灯火通明的大厅,激动的心情都未平静,谁也不想睡觉。 葛南威的玉箫还拿在手中,忽地发觉池梁与韩芷都在注视他的这管玉箫,若有所思。 葛南威也在奇怪:“为什么师叔和韩姑娘迟迟而来?” 池梁说道:“芷儿,你告诉葛师兄吧。” 葛南威怔了一怔,说道:“韩姑娘,你拜了我师叔为师?”池梁微笑说道:“她不是我的徒弟,她是我的女儿,说起来也可以算得是你的师妹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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