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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陌路遇强徒偷施妙手 风尘逢异士暗戏佳人(4)


  淡月寒星之下,只见两个蒙面强人直走过来,一个说:“你看这匹白马,想必是在此了。”一个道:“他若不肯依从,又怎么办?”一个道:“说不定只好取他首级了。”先头那一个道:“这怎么使得?给他挂点彩那还可以。”云蕾听得怒从心起,心道:“好狠的强盗,劫财还想害命!”忽听得其中一人叫:“树上有人!”云蕾两枚蝴蝶镖已从树上射下,两个蒙面人身手矫健之极,一闪闪开。云蕾挽了一个剑花,一招“鹏搏九霄”;凌空击下,分刺两人,两个蒙面人,一个手使铁拐,一个手使双钩,照着长剑便砸,剑锋过处,火花飞溅,铁拐给截了一个切口,双钩却把宝剑带过一边。云蕾心道:“这两个强盗手底倒硬!”那两个蒙面人更是吃惊,欲待喝问,云蕾的宝剑已如疾风暴雨般杀来。云蕾这柄宝剑乃是玄机逸士所炼的雌雄双剑之一,名为“青冥”,寻常兵刃,一截即断,使铁拐的兵器虽然沉重,却也不敢和它相碰,倒是那使双钩的身手非凡,遮拦勾挡,亦守亦攻,云蕾的宝剑竟然碰不着他的兵器。

  云蕾使出飞花扑蝶身法,在双钩一拐的交击缝中,盘旋疾进,剑光有如一团电光,滚来滚去,使到疾处,真似水银泻地,花雨缤纷,那两个人被她杀得步步后退。可是铁拐力沉,双钩灵活,首尾相应,云蕾却也无法奈何。激斗酣时,云蕾突然咬紧牙根,一剑斜削,向那使双钩的蒙面强盗痛下杀手。这一剑又狠又疾,无论前扑后闪,都难躲开,正是飞天龙女所传的夺命神招。云蕾本来还不想取那两个蒙面强人的性命,可是若非刺杀一人,却是无法得胜,所以逼得出此绝招。

  岂料一剑削去,那使双钩的强盗左钩往下一沉,右钩往上一带,云蕾的“青冥”剑几乎给他引得脱手飞去。云蕾大吃一惊,这一招竟是澹台灭明的家数,急忙一个转身,剑锋一转迫开使铁拐的强盗,身形倒纵,又闪开双钩的偷袭,扬剑喝道:“兀你这厮可是澹台灭明的弟子么?”那使双钩的猛跳起来,沉声喝道:“你既识破我的来历,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忌日了!”双钩霍霍,勇猛无比,竟然全是拼命的招数。云蕾也红了眼睛,骂道:“大胆胡儿,居然敢偷入边关,你当中国无人么?”一口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也是绝不留情,招招狠疾。若论本身武艺,云蕾要比澹台灭明的徒弟稍胜一筹,但一来敌方有使铁拐的相帮,二来云蕾饿了半天半夜,气力不加,斗了一百余招,香汗淋漓,渐渐只有招架之力。双钩一拐,越攻越紧,云蕾被困在核心,危急非常。使铁拐的道:“这小子的剑倒很不错,等会你让我要这口剑成不成?”使双钩的道:“好,让你,让你。但等会捉人之时,你可要听我的话。”两人一问一答,似乎云蕾之死,已是毫无疑问。云蕾大怒,一招“飞瀑流泉”向那使铁拐的迎面便刺,那蒙面贼单拐往上一迎,拐方撩起,忽然哎哟一声,手垂下来。云蕾这一剑何等快疾,一剑穿喉,将他刺毙,使双钩的吓得呆了,云蕾反手一剑,喀嚓一声,将他左手的护手钩截成两段。使双钩的飞身疾跑,云蕾一扬手,三枚“梅花蝴蝶镖”奔他后心,看来定可打中,忽听得叮叮连响,蝴蝶镖竟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碰着打了下来,转瞬之间,敌人已跑得无影无踪。

  云蕾一片茫然,十分不解!自己刚才那一剑虽凶狠,但料想那使铁拐的敌人还能抵挡,却不料在最紧急之时,对方的铁拐竟然会垂下来,竟似神差鬼使一般,丧命在自己三尺青锋之下。云蕾越想越奇,心道:“莫非是有人暗助不成?但自己那三枚蝴蝶镖何以也突然落地,难道是暗中出手的高人,既助自己,又助敌人?想起来又实是无此道理。”

  云蕾俯首看那死在地上的强盗,一剑将他的面具撩开,果然是一个胡人。云蕾惊疑不定,这显然不是普通想劫财物的强人了。云蕾大着胆子,搜他的身,除了几两碎银和一包干粮之外,别无所有。云蕾笑道:“这正合我用。”嚼下干粮,将银子纳入怀中。

  忽听得林中异声又起,只见又是两个蒙面强人飞奔而来,扬声喝道:“合子上的朋友,一碗水端来大家喝。”意思是说,彼此都是同道,你劫到的财物可不能独吞,拿出来大家分吧。云蕾大怒,喝道:“好呀,你们还有多少人来,都吃!”本想说:“都吃姑娘一剑”,猛醒起自己已是易钗而弁,“姑娘”二字,说到口边又吞了回去。那两个强盗大笑道:“哈哈,这才是好朋友,大家都有得吃。”走过来伸手就要。

  云蕾冷笑一声,反手就是一剑。那两个强盗,一个手使单刀,一个却空着双手,云蕾一剑刺去,只觉微风飒然,空手的贼人身子一翻,竟然直抢过来,右掌一拂,似切似截,使的居然是大擒拿手的招数。云蕾吃了一惊,不敢大意,剑尖一点,斜锋疾扫,使单刀的叫道:“点子好硬!”一刀劈来,势子也颇凶猛,云蕾使出穿花绕树的步法,一剑搠空,身形疾闪,既避开了左边敌人的擒拿手,又避开了右边敌人的单刀。

  这两个强人虽非庸手,但云蕾剑法精妙之极,身形既快,剑光又是飘瞥不定,两个强人都似觉得对方专门攻击自己。斗了三五十招,徒手的贼人叫道:“好,让你独吞好啦,留下万儿(名号)来,咱们交个朋友!”云蕾怒道:“劫夺财物之罪可恕,通番卖国之罪难饶。谁和你交朋友!”倏地一招“分花拂柳”,剑势向左,又似向右,一招分刺二人,使单刀的“哎哟”一声,手腕先中了一剑,单刀脱手飞出。空手的贼人较为溜滑,身子一缩,避了开去。云蕾使的是连环招数,一剑刺出,跟着续上,势如抽丝,绵绵不断。云蕾只以为这两人和先前那两个番贼同是一伙,所以下手绝不留情,这一剑疾如骇电,剑尖已触及敌人后心,忽然“嗤”的一响,手腕上似给大蚂蚁叮了一口,突然失了准头,剑尖滑过一边,两上蒙面贼人拼命奔逃,跑入了丛林草莽之间。

  云蕾怒道:“施暗算的小贼滚出来!”四周静悄悄空无一人,云蕾等了一阵,不见有人接声,看自己的手腕,红肿起黄豆般大的一粒小块,想来是中了极微细的暗器,想在地上寻找,也找不出来。云蕾这两仗虽是大获全胜,可是暗中受人戏弄;心中实是不甘,没精打采地回到寺内,但见那个书生仍是熟睡如泥,鼾声不断。

  云蕾叫道:“喂,你这死人,你倒睡得快活!”那书生翻了个身,咿咿唔唔的呻了两声,云蕾叫道:“强盗来啦!”那书生睡眼惺松,懒洋洋地坐起来,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云蕾冷笑道:“你知什么?强盗来过啦!”书生揉揉睡眼,说道:“半夜三更,扰人清梦!你这小哥儿怎么专和我捣乱?”一点也不信云蕾的话,非但不多谢,反而怪责。云蕾气道:“你不信你就到外面去看,强盗已来过啦!”书生伸了伸懒腰,忽而笑道:“既然来过了,那不是没事了,你还叫醒我做什么?”云蕾又气又恼,冷冷道:“是我把他们杀退的。”那书生道:“真的吗?好极,好极!你吃一个芋头。这回你不是无功受禄,我不说你白吃了!”“卜”的把一个芋头抛来,云蕾大怒,一掌将芋头拍飞,说道:“谁和你开玩笑,喂,我问你,你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的?”那书生一瞪眼睛,忽然学足云蕾的神气,戟指喝道:“喂,我来问你,你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的?”云蕾怒道:“什么?”书生冷笑道:“你能审问我,难道我就不能审问你?你是法官,生来审问别人的不成?”

  云蕾窒了一窒,这书生强词夺理。可也真的给他问住了,心中想道:“我的来历,如何能说你知?”见那书生斜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副神气,令人哭笑不得。云蕾转念一想:“我的来历,不能说给他知,也许他的来历,一样不能说给我知。己所不欲,何必强施于人?那两个胡人,万里追踪,莫非他也像我爷爷一样,是从蒙古那边,闯关逃出来的汉人?”这样一想,不觉对书生有了敬意,但瞅他那副懒洋洋似笑非笑斜眼看人的神气,又觉讨厌。想了一想,从怀中取出周健送给的那对日月双旗,抛过去道:“这个给你,我不和你同走啦。”书生瞥了一眼,道:“我又不是戏子,要你这两面旗做什么?”云蕾道:“你孤身一路,危险得很,有了这两面旗了,强盗就不敢打劫你了。”书生道:“什么,这旗子是圣旨吗?”云蕾笑道:“只怕比圣旨还有力量呢!这是金刀寨主的日月双旗,你从北边来,难道没听说过吗?金刀寨主等于是北边强盗的盟主,绿林豪杰,谁都敬他几分。”云蕾送他日月双旗,实是一番好意,不料那书生面色一变,拿起日月双旗,忽然冷笑说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岂能托庇匪人?你读过孔孟之书吗?”双手一撕,竟把威震胡汉的日月双旗撕成四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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