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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爱恨难明惊传绿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罗衣(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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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周山民叫了一声,抢着上前施礼,云蕾定睛一望,那马上的骑客却不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张丹枫,而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潮音和尚,一种突如其来的欢喜与失望交织心头,令得云蕾怔怔地站在潮音面前,霎那之间,说不出话。潮音和尚见了女扮男装的云蕾,也是一怔,“咦”的一声,正想问话,周山民急忙一扯潮音和尚的僧袍,将他拉过一边,低声说了几句,潮音和尚猛然哈哈大笑,向云蕾招手说道:“蕾儿,你过来,待我仔细看看,几年不见,你已经长大成人啦!”云蕾叫了一声“师伯”,上前施礼,石翠凤也随在云蕾后面,上前谒见,潮音和尚双眼一翻,向石翠凤扫了一眼、忽而纵声笑道:“好俊的娘儿!蕾儿,你可不能亏待于她。”石翠凤裣衽问好,潮音忽又笑道:“人长得怪俊,不知你可会弄饭菜?”石翠凤一愕,周山民接口说道:“弟嫂聪明极啦,岂止会弄饭,还烧得一手好小菜。”潮音和尚笑道:“好极,好极!我两日之间,走了七八百里,肚子饿极啦,快给我去烧菜弄饭!”石翠凤愕然想道:“你肚子饿也不该如此无礼,我爹爹都从没用过这种口气向我吩咐。”潮音和尚把马系好,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又催促道:“山民贤侄,你也去帮帮我的侄妇弄饭。放三斤米,菜不要大多,有六七样便成!”潮音和尚毫不客气的差遣,把石翠凤弄得哭笑不得,心道:“怎么云蕾的义兄、师伯,全都是这样不近人情的怪物!”碍着云蕾情面,只好撅着嘴儿到里面弄饭。 周山民亦步亦趋地也跟了进来,石翠风气恼之极,勃然发作,怒声说道:“不要你来帮我。”周山民笑道:“嘘,小声。你不知道云蕾的师伯是个出名的莽和尚吗?你若和我在这里吵架,叫他知道,一定会在云蕾面前说你。”石翠凤果然不敢大声,板着脸儿,瞅了周山民一眼。周山民又笑道:“再说那和尚胃口真大,六七样菜还说不多,你一个人弄得了吗?”石翠凤一想果是道理,只是气恨不过,张头出去,对着潮音和尚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周山民又嘘了一声道:“他们师侄在那里说话,你不要打扰他们。这个莽和尚脾气当真不好,你可要小心。”石翠凤气得几乎要哭出声来,怒道:“好呀,你们伯侄兄弟,就我一个是‘外人’,我去问云蕾去!”外面潮音和尚猛然咳了一声,石翠凤说说而已,可还不敢真的发作,只好与周山民一道烧菜弄饭。 周山民心中暗笑,他是故意做好做坏,好让潮音和尚与云蕾一道放心说话。殊不知云蕾却也是别有心思,好让周山民多和石翠凤一起。周、石二人进入里面弄饭之际,她便将在黑石庄入赘之事,细说与师伯知道,把潮音和尚弄得笑个不停。笑完之后,忽然正色说道;“你倒开心,我可为你在蒙古气得死去活来!” 云蕾吃了一惊,只听得潮音和尚问道:“蕾儿,你还记得你是哪一年和爷爷回到中国的吗?”云蕾道:“记得,那是正统三年。”潮音道:“今年呢?”云蕾道:“今年是正统十三年。”潮音和尚叹了口气道:“好快啊,眨一眨眼便是整整十年。十年之前,我和你的三师伯谢天华在雁门关外击掌立誓,一个抚孤,一个报仇。我负责将你带回小寒山交给四妹抚养,他负责远赴蒙古,将奸贼张宗周刺杀,为你复仇。这事情你师父想必早已对你说了?” 云蕾目有泪光,答道:“早已说了,多谢师伯们为我操心。”潮音和尚又叹口气道:“你多谢得太早了。”顿了一顿往下说道:“我与天华师弟以十年为期,约定今年在雁门关外一个地方相见。不料到期他却不来,道路传言,说他生死莫卜,还有人说,他己被张宗周擒了,于是我遂匹马单骑,远赴胡边,深入瓦剌。天华师弟如有不测,这报仇的事儿,只好由我担承。” 云蕾插口说道:“我师父说谢师伯武功卓绝,智勇双全,想来该不至于遭人毒手?”潮音和尚冷冷一笑,”说道:“谢天华确是武功卓绝,要不然我已替你报了仇了。”云蕾愕然问道:“二师伯此话,令人难解。”潮音和尚拍的一掌,将玉几砍掉一角,大声说道:“我也是十分不解呀!”又是一声长叹,往下说道:“我潜入瓦剌,暗中打听多时,总打听不出天华师弟的下落,想要复仇,那张宗周有澹台灭明保护。门禁又极森严,焉能轻易下手?我在瓦剌度日如年,心焦极了。不意,到了上一个月、却忽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澹台灭明己不在张宗周的左右,大约是给那奸贼差遣到什么地方办事去了。我打听属实,于是选择了一晚月黑风高的晚上,单身闯入张贼的右丞相府。 “那张贼的丞相府好大,他也真会享受,竟在漠北苦寒之地,建起像江南一带的园林,相府中的房屋,也都是苏杭两地的楼台亭阁格式。我摸了半夜,捉到了一个小厮,才打探出张贼住在花园东角的一座楼中。 “这时已是五更时分,可怪得很,张贼竟然还未睡觉,独自坐在房中写字,低首挥毫,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人要取他的性命。我掌心早已扣了三枚金钱镖,一看机不可失,立刻用连珠手法,取他‘将台’、‘漩矾’、‘金泉’三道大穴。我的钱镖在三丈之内,百发百中,莫说他在凝神写字,即算武艺高强之辈,有所防备,也难以一一躲开。 “不料钱镖一发,只听得叮,叮,叮,连声疾响,三枚钱镖都在他的眼前落下。那房中有复壁暗门,张贼身一靠墙,立刻躲了进去,我跳进去一抓,只抓紧他的一幅衣角,就在其时,有人突然跳出,一掌将我推得仆倒桌上,蕾儿,你猜那人是谁?” 云蕾冲口说道:“莫非是澹台灭明没有外出,故作圈套?”说了之后,猛然想起上月月初,自己在雁门关外,还曾和金刀周健合战过澹台灭明,甚是怀疑,接着说道:“可是澹台灭明怎能有分身之术?但若非澹台灭明,又有谁有那么高强的武艺?” 潮音和尚冷冷一笑,大声说道:“若是澹台灭明,那倒毫不足怪,这人却是与我情如手足的同门兄弟谢天华!” 云蕾惊道:“是三师伯?” 潮音道:“不错,是谢天华!这才把我气得死去活来。我喝问他:‘十年之约,你忘记了吗?你是复仇还是事仇?’他瞪我一眼,刷、刷、刷,一连三剑,将我逼出屋外,紧紧跟踪追出。在同门之中,他的武功最强,我明知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这时恨极气极,反转身来,便要和他拼命! “可怪他在屋内那样狠心,在屋外却并不动手,避我数招,却忽地低声说道:”你知道张宗周是什么人?’我怒极骂道:‘凭你如何说法,总不能把张贼说成好人!’劈面又是一刀,轻身夜行,不便携带禅杖、我带的乃是短刀,使来甚不趁手,哪能所得他着?只斫了两刀,猛听得他低说了声:‘好糊涂的师兄!’忽地欺身直进,一伸手就点了我的软麻穴,将我背了起来。这时相府内已是人声鼎沸,守夜的武士都已惊起,他背着我窜高纵低,转弯绕角,转瞬之间,便到了园中一个静僻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精致的马厩,他从马厩中牵出一匹白刀,解开我的穴道,低声说道:‘多年兄弟,难道你还不知我的为人?快走,快走!’我不肯上马,对他说道:‘你若不与我说个明白,我决不走!’他面色一变,忽然厉声说道:‘你若不走。休怪我手下无情,不但要走出相府,我限你三日之内,离开蒙古,否则取你性命!’我大怒挥刀再斩,刀却给他抢去折断,一下子将我抛上马背,喝道:‘你真的不想要命了么?’我绝料想不到他如此反面无情,自思:他既如此弃信背义,我白送了性命,有谁知道他是本门叛徒?不如权且避开,以后再找他算帐。那匹白马神骏非凡,不听人骑,幸而我还有点功夫,强力将它制服,骑马冲出相府,背后数十百骑,纷纷追来,声势汹汹,只听得那些人都在喝骂:‘好大胆的贼人,居然敢偷了丞相的宝马!’哈,原来这白马竟然是张贼的坐骑,怪不得如此神骏,它被我制服之后,放开四蹄疾跑,真如追云逐电一般,不消多久,便把那些人都撇在后面,再也追赶不上。那一晚我虽然被气得死去活来,却也意外地得了一匹宝马。” 那匹白马就系在厅中,似乎知道潮音和尚说它,又嘶了一声。云蕾细看,这匹白马和张丹枫那匹“照夜狮子马”甚是相像,只是颈上多了一撮黄色的鬃毛,想来都是同一马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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