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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滚滚大江流英雄血洒 悠悠长夜梦儿女情痴(4)


  毕道凡叹了口气,道:“我当日甚是凶恶,你直至今日,还记恨我么?你爹爹可对你说了没有?”石翠凤道:“我爹倒一点也不恨你。今日若得你出手相助报仇,我也要向你道谢。”毕道凡诧道:“报仇,报什么仇?”石翠凤奇道:“爹爹信中还未说得清楚吗?那白马书生乃是云相公的大仇人!”毕道凡看了她一眼,问道:“是么?”云蕾面色苍白,道:“石姑娘说得不错。只是复仇之事,我可不愿假手他人!”毕道凡道:“好,好志气!我可想不到其中还有许多情事,倒教我为难了。”石翠凤道:“什么?没有想到!我爹爹信中写的究竟是什么?”

  毕道凡淡淡一笑,半边脸朝着翠凤,沉声说道:“今日我约你到来,乃是要给你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你爹也未知得周全。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老和尚,精通武功,妙控世法。其时正是异族入主中华,天下混乱,有两个结拜兄弟,大哥是私盐贩子,弟弟是小叫化子。两人都胸有大志,要举义兵驱逐胡人。那老尚却比他们都抢先一步,在淮西先竖起了义旗……”

  云蕾忽抢着道:“这老和尚有两个徒弟,就是这个私盐贩子义兄和叫化子义弟。”毕道凡目光一闪,微微笑道:“你也还知得不全,那老和尚不是有两个徒弟,而是有三个徒弟。这残缺不全的故事,是谁说你听的?”

  云蕾道:“实不相瞒,便是今日你们所要对付之人。他本要与我说三个故事,第一个故事的开头一段与你适才所说无异,第二个故事我已自知,第三个故事他尚未说。”石翠凤好生惊异,看那毕道凡倾神在听,面不改容,却似早在意料之中。只听得毕道凡接口说道:“那就是了。他比我知得更多,我今日所说,也许还只是他第三个故事的一半。”石翠凤面色沉暗,瞅着云蕾,似是埋怨“他”一直将自己蒙在鼓中。

  毕道凡道:“此事他既说了一些,我也就不必藏起姓名。那私盐贩子是张士诚,那小叫化是朱元璋,那老和尚便是他们的师父叫彭莹玉。

  “彭莹玉还有一个徒弟叫毕凌虚,此人熟读兵书,多谋足智,曾跟彭莹玉走遍天下,扮过各种身份的人,也曾做过和尚,做过叫化。

  “朱元璋在未投入红巾军之前,曾在他师父的义军之中,做过一个小首领。此事想那人已对你说了。其时元兵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一时并起的群雄之中,彭莹玉兵力不大,给元军败过几次,形势甚险。朱元璋野心极大,在一次兵败势危之时,将师父卖与元军,自己却一把泪一把鼻涕的冒充好人,收拾残局,将师父的部属带到当时声势最大的红巾军中,想用红巾军作为本钱,争夺天下。

  “朱元璋以为师父必死,其实未死,在元军将他解上北京的途中,毕凌虚万里追随,多方设计,终于把他救了。其中经过曲折复杂,在此我也不必细说。

  “其时中原已成混乱之局,彭莹玉师徒二人回不了江南,乃另组义兵,图谋复起。但北方尚是元军的根据之地,彭、毕二人正图起义,便给元军大举进攻,在一次战役之中,彭莹玉受了重伤,临死之时对毕凌虚道:‘人生难免一死,我而今死在沙场,胜于死在缧绁之中。只是还有一件未了之事,得你替我去办。

  “‘看今日之势,汉族重光,已是必然之局。天下群雄,能登大宝者,据我看来,必是你的两个师兄,非朱即张。他人断难问鼎。’

  “‘朱元璋雄才大略,却是刻薄寡恩,倒不是我恨他出卖过我,我实是不欲他为皇帝,重苦黎民。我自小流浪江湖,周游天下,对各处山川险要,用兵攻守之地,了如指掌,曾画有一份军用的天下详图,谁得此图,便可图王霸之业。你替我将这份地图,交与张士诚吧。’

  “毕凌虚受了重托,冒绝险万难,间关南下。可惜他来得迟了,来到江南之时,朱、张争雄之局己变,张士诚被困在苏州一隅,眼见即将被灭。张士诚不愿被困而死,乃作乾坤一掷,约了朱元璋在长江中作最后的生死决战。

  “毕凌虚劝他保全实力,冲出逃亡,张士诚大笑道:‘我怎么能失信给小叫化!’当晚叫了一名画匠,画下了苏州的风景图。张士诚酷爱围棋,当晚还神色如常,与毕凌虚饮酒下棋,下到天明,画亦绘就,这图画得十分详细,山丘城塔,尽都画在里面。张士诚将多年积聚的珍宝与及他师父彭和尚所绘的那份详细地图,都藏在一个隐僻的地方,在画上做下了记号,叫一个亲信带这幅画与他的儿子连夜逃亡。毕凌虚大为感动,不愿离开危城,最后在长江一战,竟先张士诚战死。他有一个小儿子随着乱军逃出,幸得保全。

  “张士诚所藏的珍宝也还罢了,那幅军用地图可是无价之宝,若然有人得了,大可与朱元璋的子孙再争天下,再决雌雄。”

  石翠凤听得惊心动魄,问道:“那幅画呢?”话声未毕,,忽听得“嗤”的一声,一枝蓝色火箭冲天直上,有人叫道:“那白马书生来了!”

  毕道凡从容不迫,缓缓站立,微笑说道:“这幅画就在石姑娘你的家中,现在或许已到了这白马书生的手里!”石翠凤张目结舌,只听得毕道凡又微笑说道:“你爹的信就是要我见见这位白马书生,即非有事求助,更非请我报仇。一切事情,都任从我的主意处置。只是我还有数事未明,可惜你的爹爹又不肯前来见我。今日之事,倒教我难于处置了!”

  云蕾怔怔出神,但听得张丹枫的笑声已远远传至。毕道凡道:“这位白马书生倒是可人,值得去见见他!”左手携了云蕾,右手携了翠凤,缓缓下楼。

  云蕾心急如焚,出到外面,高呼酣斗之声,已是惊心动魄。把眼看时,但见潮音和尚已与张丹枫斗在一起。

  潮音和尚的外家功夫登峰造极,早已名满江湖,绿林群豪,环立如堵,看这两人在圈中恶斗,潮音和尚碗口般大的禅杖使得呼呼风响,那书生身形飘忽,剑势如虹,剑杖交锋,一时间分不出谁强谁弱。

  两人斗了半个时辰,潮音和尚一声大喝,禅杖抡圆,呼呼猛扫,有如蛟龙出洞,倒海翻江,张丹枫剑势一收,踏着五行八卦方位,步步后退。毕道凡微笑道:“潮音师兄的伏魔杖法大有长进。这白马书生的剑法,我可是从未见过。”说话之间,二人又斗了十余二十招,潮音和尚步步进逼,忽听得当的一声,火星飞溅,潮音和尚的禅杖已给剑削了一个切口,绿林群豪,惊起叫道:“好宝剑!”

  潮音和尚霍地一跳,随手一抖,那根碗口大的禅杖直弹起来,这是伏魔杖法的杀手神招,加上潮音和尚几十年的功力,猝然使出,如戳如扫,霎忽之间把张丹枫上下左右几路,全都封住,云蕾触目凉心,骇然而呼,忽听得潮音和尚一声大笑,张丹枫的剑飞上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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