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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神功难测惊高弟 祸患潜埋闯喜筵(3)


  秦元浩面上一红,只得胡乱说道:“他是我的哥哥,我们兄弟二人都在敝派雷掌门的门下。”雷震子门下弟子甚多,这少年也弄不清楚,不过心中却是颇有所疑,于是问道:“你们兄弟怎的不是一起同来?”

  秦元浩平生不惯打谎,一时未能临机应变。金逐流已抢着替他答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位秦少侠最怕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是奉了师父之命拿着请帖来的,他却是瞒着他的哥哥来的。他怎敢与他哥哥同在一起?到了这儿再给哥哥发觉,那倒无妨。只要你们肯招待他,他哥哥总不好意思把他赶跑,你说是不是?”

  那少年笑道:“原来如此。家师与贵派乃是两代交情,只要是贵派的弟子到来,我们哪有不恭迎之理?秦少侠,请。小弟迎迓来迟,还望恕罪。”说罢伸出手来与秦元浩一握。

  原来这少年乃是江海天的大弟子叶慕华。叶慕华入门在宇 文雄之后,但年纪却比宇文雄稍长,声名也比宇文雄大,宇文雄为了尊敬他,便要让他做掌门的大师兄。叶慕华不肯答允,后来由江海天提出折衷的办法,不依入门先后为序,让叶慕华作大师兄,但掌门弟子则仍由宇文雄担任。

  这是由于叶慕华另有家传的武功,本领虽然最强,但本门的武功却不及宇文雄之纯粹,掌门弟子应该是立本门武功最有心得的人。而且叶慕华是在宇文雄已被立为掌门弟子之后才拜姑父为师的,江海天也不愿意再多事更换了。

  其时已是在小金川之战的三年之后。叶慕华曾担任过当年援川的义军统帅,天下知名。武林人物,大都与他相识。故此这次师弟师妹成婚,就由他担任江府的总知客。要有身份的人物来到,才由他出迎的。以秦元浩的身份本来还无须惊动到他,只因那位在大门迎客的邙山弟子,对秦金二人的身份起疑,这才请了叶慕华出来,好让叶慕华作主。

  叶慕华对金逐流替秦元浩所编的那段谎言心中也并不相信,所以他说:“只要是贵派的弟子到来,我们哪有不恭迎之理?”这两句话,话中之意,已含有怀疑秦元浩不是武当门下之意。秦元浩是个诚朴的少年,但却并非愚蠢之辈,一听也就听懂了叶慕华的意思。于是在叶慕华伸手与他相握之时,他就使出了本门的内功。

  叶慕华正是要藉握手为礼,来试探秦元浩的虚实。一试之下,只觉秦元浩的掌力刚中有柔,正是武当派的正宗内功。叶慕华逐渐加强掌力,加到了五六分,这才见秦元浩的眉头略皱。

  叶慕华心里想道:“他不过二十岁左右,居然能接得住我的五成功力,这定然是雷震子的得意高足无疑了。”要知叶慕华身兼两门的上乘武学,年纪虽然不到三十岁,本领已差不多可以挤进一流高手之列,能敌得住他的五成功力的,在江湖上已是罕见的了。

  叶慕华松开手,说道:“秦少侠请进。请问这位金兄又是哪一派的,令师是谁,可肯赐告。”

  金逐流哈哈大笑道:“什么,你叫我金兄,这称呼可有点不对。”叶慕华道:“但不知有何不对?”秦元浩生怕金逐流说出不中听的话来,忙向他打了一个眼色。

  金逐流面色一端,说道:“我是个小叫化,你怎能与我称兄道弟。实不相瞒,我是特地为了吃一顿不花钱的酒肉来的,我是乞丐世家,哪来的什么门派?这位姓秦的朋友是因为我在路上替他赶了两条恶狗,因此他也就有心带我来吃你们一顿,于他不费,于我有惠,这算盘不是打得很响么?嘿,嘿,他说我是他的好友这是假的,他只是要报答我的人情而已,普普通通的朋友那还马马虎虎可以算得。好,我都已实话实说了,招不招待我这个小叫化,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金逐流一片疯言疯语,把秦元浩弄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只好勉强笑道:“这位姓金的朋友最喜说笑。他……他……”秦元浩想为金逐流作一个介绍,可是他也不知道金逐流的来历,又不便提起金逐流在封家救他之事,因此连说了两个“他”字,便期期艾艾地说不下去了。

  叶慕华道:“金兄,说笑了。”伸出手来。金逐流道:“哦,你也肯与我亲近亲近么?”当下双手一搓,污秽的泥屑在掌心泛起一片,看得那个邙山派的弟子也不禁皱了双眉。

  叶慕华素来好洁,但为了试探对方的虚实,却是不敢皱眉,大大方方的便与金逐流握手。心中想道:“你戏弄我,我且教你吃多少苦头。”

  叶慕华逐渐加掌力,只觉对方毫不运劲相抗,他加到了八九分,对方仍是神色自如,脸上笑嘻嘻的,似乎根本不知道叶慕华是在试探他的本领。叶慕华大吃一惊,心里想道:“以我现在所使的掌力已是足以开碑裂石,怎的是小叫化还是毫不感觉的样子?”当下一发狠把全身气力都使了出来,而且是专伤奇经八脉的大乘般若掌力。

  大乘般若掌力刚猛无比,但说也奇怪,这股掌力发了出来,竟似把一块石头投入海中,对大海固然无损,而且也仍然是难测大海的深浅。叶慕华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心道:“恐怕要我的师父才能试出他的虚实了。”心念未已,忽觉一阵头晕。这并不是金逐流运劲反击所致,而是因为大乘般若掌力甚伤真气,叶慕华把全身气力都使了出来,身体自是不免有疲软虚弱的反应。

  叶慕华连忙放开了手,说道:“金朋友武功深不可测,佩服,佩服!”他刚才称金逐流为“金兄”碰了一个钉子,一时想不到适当的称呼,遂依江湖上对陌生人的普通称谓,叫他一声“金朋友”。

  不料,金逐流又是双眼一翻,似乎又想发脾气的样子,但只是瞬息之间,他又恢复了笑嘻嘻的玩世不恭的态度,笑道:“你居然肯和我这样腌臜的小叫化做朋友,难得,难得!好,你既然肯以朋友待我,我也愿意把你当作我的朋友了。叶朋友,你不必客气,你的武功也很不错呀。”叶慕华道:“还得请金朋友指点指点。”

  金逐流哈哈一笑,说道:“我本来也可以指点你的,但你既然有江海天指点,那也就用不着我了”此言一出,秦元浩大惊失色。江家的门客听他说得如此之不客气,而且直呼江海天之名,也都不禁面有怒容。但叶慕华却是并不动怒,心中想道:“这小叫化一定大有来历,且待他进去之后,我去禀明师父,一定可以查知他的底细。”

  金逐流一笑之后,接着又道:“我说你的武功不错,这可不是客气。你是带艺投师的吧?”叶慕华道:“不错。”金逐流道:“你的大乘般若掌力开头练得不对,这门功夫并非单纯以霸道为主的。大约你跟了江海天几年,这才逐渐改正过来。但火候未到,因此就显得驳杂不纯。你以后对本门武功,还须苦学勤练!不过话说回来,你只跟江海天几年,就练到如此境界,也确实是很难得了!”

  这番话说得更不客气,简直是长辈教训后辈的口吻。可是叶慕华听进耳中,却是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佩服。金逐流指出他的缺点不但说得十分中肯,而且也正是江海天不久之前对叶慕华说过的。

  叶慕华好生骇异,心里想道:“我是在除掉叶凌风那贼子之后,才拜姑父为师的,此事知者甚多。这小叫化说得出我是带艺投师,不足为奇。但奇就奇在他怎么知道我的练功秘密,连我自己也是还是最近才察觉的毛病他也看得出来?若非对本门的内功心法深有造诣,焉能如此洞若观火?此事可真是邪门!”

  金逐流道:“你肯和我做朋友,想必可以让我白吃一顿了吧?吃饱了我再与你谈论武功。”叶慕华道:“金朋友光临,我们是求也求不到的。请进!请进!”

  江家贺客如云,成名的武林人物不知多少。秦元浩是个初出茅庐的武当弟子,混在贺客之中,谁也不注意他。但金逐流可不同了,满堂贺客虽然没有一个人认得他,但对这么一个怪模样的小叫化,却是无人不加注视,感到惊奇。

  叶慕华道:“秦少侠,你可要和令兄相见么?”秦元浩道:“叶兄不用费神,小弟自会找他。叶兄招待别的贵客吧。”金逐流道:“他怕他的哥哥,要席散之后才敢见他哥哥的。但和他哥哥同来的那两个人,倒不妨让我先见一见。”

  叶慕华道:“好,我替你去找他们。”心里暗暗奇怪,“这小叫化又怎么知道秦元浩是和两个人同来的?照秦元浩的说法,连他的弟弟也不应该知道的嘛。嗯,这次来的武当弟子也真特别,兄弟二人各走各的,而又各自带来了一个武功极高、来历不明的人物!这个小叫化又要比刚才秦元浩带来的那个汉子更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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