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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四


  凤舞停止了脚步,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嗯,自他懂得……走路的……那刻开始,我……便害怕……他总有一天……会走……”

  龙袖缓缓走到凤舞的身后,双手轻轻的放在她的香肩上,他感觉到她流泪,她的香肩微微耸动。

  凤舞又幽幽地道:“如今,这份……感觉……更强烈了!”

  龙袖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早有预感,那就好了!”

  一天,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又是一个晴朗之夜。

  决意要走的人,是谁也留不住的。

  已近二更,龙儿点起煤油灯,寻出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那本“战书”,打成一个小包袱背在肩上,在房门口凝立半晌,才轻轻地拉上房门。

  他要走了,他要去一个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地方,踏出他剑道的第一步!

  也正因为如此,他昨夜才赶夜挖好了所有的田地,替爹采好了很多草药。

  龙儿蹑手蹑脚走出了屋门,关好门,在门外“扑通”一声跪下,心里默默地道:“爹,娘亲,龙儿要走了,为了避免你们会阻止龙儿,我……唯有不辞而别!希望你们不要怪我……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请受龙儿一拜!”

  拜了三拜,龙儿站起身来,转身向前走去,当他最后一眼回望小屋时,却发现凤舞木然依在门边,正呆呆地望着他。

  龙儿不由停住脚步,转身回望着凤舞。

  凤舞眼里泪光闪动,颤声道:“龙儿……你真的可以忍心舍我们而去?”

  “娘亲,我……”龙儿苦涩一笑道:“我其实也不想离开你们,但,我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感觉,必须要出外闯一闯!”

  凤舞朝龙儿奔了过来,抓着他瘦弱的双臂轻轻摇撼着,呼道:“龙儿,你别傻!你有什么需要,娘和爹会尽力给你!”

  龙儿头一低,道:“我要的,并非你们所能允许!”

  凤舞急急地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学剑!”

  龙儿寂然。

  凤舞松开双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数年间,你不断在你那本‘战书’上写下种种剑诀,娘亲早已知道。”

  龙儿抬头望了凤舞一眼。

  凤舞继续道:“我甚至好几次也曾跟踪你,看你干些什么!龙儿,如果你真的如此喜欢学剑,何不让你爹教你?他在没有退隐之前,也曾以剑扬名,你大可学他的剑法,不用撇下我们远走他方学剑!”

  龙儿仰着小脸,看着凤舞,神色坚定地道:“快意门的剑法,根本就不是好剑法!爹本来也是一块练剑的好材料,也白自地给快意门糟蹋了!我,绝对不会学这样的剑!”

  凤舞闻言大惊失色,向后退了一步,道:“龙儿!你……在说什么?”

  龙儿摹地朝凤舞双腿跪下,道:“娘亲!孩儿虽然从没有学过剑,但自小对剑总像有一种直觉,刚才的话,只是出于孩儿对剑的见解!孩儿并非心存对爹不敬之意!”

  泪,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面上!

  泪,是凤舞的泪!

  凤舞没有伸手去拭,只是凝视着龙儿,用颤抖的声音道:“龙儿,娘亲明白,即使你爹听见你刚才的话,也会明白,娘亲只是……惊异,你小小年纪竟然会对剑有如此独到的见解……既然你有‘剑慧’,娘亲可以和你去找一个人,他身负至高无上的剑术,娘亲与他深有渊源,看在娘亲的份上,他一定会教你的!”

  “凤,由他去吧!”龙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外,左手正握着一把剑和一张纸,目光从凤舞的身上又转到龙儿的小脸了,道:“龙儿,你过来!爹想在你出门之前,把一些东西交给你!”

  龙儿看了一眼凤舞,便大步走到龙袖面前。

  龙袖把剑和纸递向龙儿,神色庄重的道:“就是这柄黑色短剑,与这张地图!”

  龙儿双手接过,望着龙袖,等他继续说下去。

  龙袖的眼睛望着天上的月亮,悠悠地道:“当年你亲生母亲就是用这柄黑剑剖腹,把你生了下来;除了这柄剑,别的遗物还有这张地图,相信它们一定能助你为自己的身世找出端倪!”

  龙儿将黑色短剑与地图塞进肩上的包袱里,跪在龙袖与凤舞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爹,娘亲,孩儿走了,你们要多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进茫茫夜色中……

  目送着龙儿,凤舞凄然道:“龙,想不到龙儿终于踏出他剑道的第一步!”

  龙袖柔声道:“凤,龙儿是以剑剖腹所生,所以他刚生下来就不属于任何人,他只属于剑,我们的责任已经完了,勿须伤心!”

  凤舞呆呆而立,呐呐地道:“但,你为何要阻止我带他找主人学剑?”

  龙袖轻轻为凤舞披上一件衣服,叹口气道:“唉,你主人隐居己存多年,要找他并不容易!更何况,我己强烈感到,龙儿要走的路并不是别人走过的路,他的剑将会自成一格!”

  凤舞神色非常悲伤,默默地流着泪。

  龙袖无限怜爱地搂着凤舞的肩,安慰她道:“他的心,就像是一柄未开锋的剑,总会有开锋的一天!凤,龙儿已经长大了,不要难过……”

  一条小流湍急的河,横穿过峡谷。

  河上丈宽的木桥,是两岸交通的唯一途径。

  在桥的东头,一棵大树下,坐着一名体壮身魁的彪形大汉,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树腰上挂了一个幌子,幌子上写着几个蛇爬鼠行的字——过桥买路,半两一人!

  彪形大汉身旁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只铜盆。每个从桥东到桥西,或从桥西到桥东的行人,都要往铜盆里扔下半两银子。

  桥头几名面目狰狞的噗罗,腰挎佩剑大刀,凶神恶煞般威然而立。

  这时,桥东缓缓走来一名长得瘦瘦的和尚,路经大树底下时,却没有往铜盆里扔下半两银子。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是怕踩死了脚下的蚂蚁。

  过桥不留买路钱,在这里还是第一次。

  一名喽罗忙横身拦住了瘦和尚,喝道、

  “钱价不二!半两一人!”

  瘦和尚像是此时才发现桥头有人,忙抬起头来,双手合什,道:“这位高大威猛、英明神武的施主,我们出家人身无长物,可否通容一下?”

  这名噗罗被瘦和尚吹捧得有点飘飘然,但树底下坐着的那名彪形大汉向这边瞥了一眼,这名噗罗忙虎起脸,冷道:“废话!我们在做无本生意,又不是在做善事!”

  瘦和尚一手抱着个大包袱,另一只手在身上摸了摸,苦着脸道:“施主,我真的身无分文啊!”

  喽罗厉声道:“那就给我快滚回桥西去,否则连和尚也要打!”

  瘦和尚吓得后退了几步,紧紧地抱着包袱,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位施主,有话慢说…

  喽罗朝瘦和尚晃着斗大的拳头,吼道:“好烦的和尚!去你妈的!小心老子揍你!”

  瘦和尚眉头一扬,道:“你敢?”

  喽罗勃然大怒,一拳朝瘦和尚扑面击来。

  瘦和尚闪避不及,被铁拳击中鼻子,立即流出鲜血来。

  瘦和尚用手一抹,抹了一手鲜血,惊叫道:“流血啦?”

  喽罗戳着瘦和尚的额头,道:“再不走,大爷就打到你头顶开花!”

  瘦和尚毗目裂齿,大叫道:“胡,你敢打我?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我……我好愤怒呀!”

  喽罗又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得意地道:“哼!那又怎样?想打我?”

  瘦和尚突然转身向回跑,边跑边道:“好!你有种,我走!”

  喽罗一愣,摸着后脑。

  瘦和尚自言自语地道:“不走陆路也大可走水路呀!嘻嘻,空闲时游游水,一世顺风又顺水!”

  瘦和尚正准备跳进河里,却迎面碰到一个满头白发的小男孩。

  瘦男孩就是离家出走的龙儿!

  龙儿只顾低头赶路,差点与瘦和尚撞在一起。

  瘦和尚忙避在一旁。有些好奇地叮着龙儿。

  龙儿经过桥东大树底下时,似乎没有看到树腰上的幌子,仍只顾低头赶路。

  刚才拦住瘦和尚的那名噗罗又拦住了龙几,恶声道:“小子!连半两银子也掏不出来就想过桥?绕路吧!”

  绕路?

  哪里有路,除了这座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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