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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不!你一定有兴趣知道的!因为我正是……”那神秘人忽地附耳在应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应雄每听一句话,脸上都随之一变!

  到底这神秘人说了甚么话,会令已对世情厌倦的应雄面色大变?茶寮内一直在倾听的所有宾客、小二、掌柜,全都无法听见,甚至那四个仍软跪地上、仍然极为不忿应雄与无名这双兄弟的“陇山四君子”,亦未有能耐可以听见,只有……

  曾习冰心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聂风,与及如万载玄冰的步惊云,似乎仍能依稀听得一二……

  而在一听之下,聂风更像应雄的反应一样,随之色变,而步惊云,亦隐现愣色!

  只因他们所听的,是一个完全出乎他俩意外的故事转接,还有那神秘人的身份,也大大出乎他俩意外!

  但最出乎意外的还是应雄!只见他愣愣的看着这不见面目的神秘人,诧异的道:“原来……中的真相……是这样……的?原来……你就是……?”

  那神秘人隔着头上草帽发出无奈笑声,摇首:“慕应雄,你,终于记起我是谁了?其实,我本一直不想牵涉入此事之中,但……谁叫无名亦与我有莫大渊源?我这身装扮,只因我已不想再被江湖人认出我而连累他;事实上,不虚也找你找了十多年,他一直也很希望能告诉你当年小瑜之死的真相,可惜,我们一直都找不着你,而这个真相,也苦候了十多年,唉……”

  而如今,应雄终于也知道整个真相了,也知道,当年的姗姗弱女,想在他战败前告诉他的一颗不变芳心……

  纵使他失去了慕府,失去了全世界,还是有一个痴痴的芳心向着他……

  只是,何以芳心的主人最后会嫁给她只喜欢崇拜、而不深爱的无名?

  这就是真相中的真相!

  应雄骤闻这个真相,一张沧桑风尘脸满是紊乱,他无法相信事实:“怎……可能?当年的真相怎可能……会是这样的?小瑜她……她……?啊?是我负了她……”

  是的!她如此盼望见他最后一面,当年惊闻他断崖自戕的悲痛可想而知……

  神秘人叹道:“不!并不是你负了小瑜!事实上你穷一生心力去爱她也来不及!只是,命运负了你和她而已……”

  应雄沈痛的道:“既然我……已知道真相,那……我要再去那里一趟。”

  “是的!”神秘人道:“你确是必须再去那里一趟!”

  那里?那里到底是哪里?应雄究竟知道了甚么真相?他还要到那里干什么?

  心念一决,应雄遽然回过头来,看着一旁的聂风与步惊云,拱手一揖道:“年轻人,我慕应雄这廿年浪荡风尘,已很少见像你们这样热心的年轻人了,今日先谢谢你俩的信任。”

  是的!任那四君子如何骂他卖国,还有风云深信其为人!

  应雄说着又朝一直甚少言语的步惊云道:“我更要多谢你!多谢你曾那样尊重我的二弟!也许,总有一日,他会明白你的苦衷,与你再续师徒之缘;其实,你剑根天生,百年难见,他当年不收你为徒,真的是他错了……”

  步惊云定定的看着应雄,饶有深意的答:“也许,我俩全都有错。”

  一旁的聂风一直已将神秘人与应雄的耳语听在耳内,心知应雄如今要去那个地方,此时他亦饶有深意的道:“慕前辈,我知你要赶去那个地方,祝你……”

  “再次在那里掌握你自己的命运!”

  哦?为何聂风会祝应雄再次掌握自己命运?应雄将要赶去那里干啥?应雄与那神秘人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即会意;应雄温然一笑:“好!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在我与无名那代之后,江湖上又出了两个足可天塌不惊的听见一切的年轻人,你们看来也和我俩当年相当年纪,相信,你俩日后必能在武林再次掀起一番风云!”

  “年轻人,我慕应雄要去了——”应雄话声未完,他的人遽地已化作一道白色匹练似的剑影,刹那间已穿寮而出,在其劲风所卷动的气流中,只隐隐还传来他留给那神秘人及茶寮掌柜的一句话……

  “谢谢你为告诉我真相而苦寻我十多年……”

  “也要谢谢掌柜从来未有对我这金狗白眼……”

  “再见!”

  再见二字乍出,应雄的人已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可知多年来他的功力早已全复,若以其功力重出江湖,肯定可掀起轩然大波,只是,他已不再希罕这些……

  其实由始至终,他都不曾希罕这些。

  也许他如今最想干的事,便是再到“那个地方”,再次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陇山四君子一直在暗暗以内力自行解穴,此时亦终于解穴成功,眼见应雄已如剑消失,不由又急又怒的一面追出,一面破口大骂:“慕应雄你这金狗别要走!你以为单凭你与你那个二弟的故事便可感动我们?我呸!听了你们的事,我们如今更肯定那个武林神话通金卖国!否则他怎会力拚五万中原精兵护你?嘿!凡与金狗交往的,就是卖国走狗!狗!狗!狗——”

  最后的一个“狗”字甫出,四人忽地发觉自己已再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的咀巴,遽地被人在一刹那间重掴数十记耳光,掴得咀巴也肿得无法说话,而他们本已冲开的穴道,又已再度被制!

  茶寮内所有宾客尽皆哗然!因为出手重掴、制住四君子的人,赫然是那个一直如万载石像不动的——步惊云!

  但见步惊云在重掴四人之后又再如石像纹风不动,只是冷冷吐出一句话:“冥顽不灵,才是真正的狗。”

  不单茶寮宾客哗然,就连聂风也相当惊异,向来不为任何所动的云师兄,今日却动了,他动,是否因为,狂傲一生、只求无愧于心而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应雄,与他,也有相同的地方?相同的苦衷?

  而就在步惊云制住四君子之间,那个神秘的不速之客,亦遽地不见了!

  聂风本来仍有两个疑问;他还想一问这神秘的不速之客,究竟……

  当年应雄既然没逼皇帝签下割地条约,那他到底逼皇帝签下了些什么?会令皇帝不惜御驾亲征,出动五万甚至更多的精兵,亦誓要密夺回?

  还有,当年僧皇叮嘱不虚要在无名及应雄的一生中悟,不虚到后来究竟悟出甚么?

  不过,聂风忽然记起,在他所看过近廿年的中原历史上,上一代的中原皇帝,初期本是对草民苛征杂税,荒淫无道,但突然有一天,皇帝性情大变,再不重税苦民,也再不荒淫无道,从此勤政;与其说是皇帝回头是岸,倒不如说,他可能有要害痛处被握在某人手上,致使他一直唯恐当日被胁的丑态证据会公告天下,而才会一反常态,勤政利民。

  而这要害痛处,极有可能,是一卷并非载着割地的条约……

  而是一卷由一个金人逼他所签,以后要他勤政爱自己国民的条约……

  一个金人居然会逼中原皇帝爱他的子民?这听来异常荒谬!但聂风深信,神话之兄慕应雄,就是如此一个令人感到荒谬却又可敬的人……

  然而,究竟不虚最终在无名和应雄的命运中悟出甚么?聂风便无法猜知了!

  也许,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方才知道不虚悟了一些什么,这个人就是——不虚自己!

  如果,有一个人能进入弥隐寺,能够进入寺内放置僧皇圆寂后金身的“金佛堂”,便会发现,僧皇金身手上握着一张短笺。

  便会发现笺上写着不虚最后想对其师所说的话:“师父,弟子终于明白,你要我在他俩的命运之中悟些什么了……”

  “原来,你要弟子所悟的是:人不应输给命运,人应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生命并不在于命运好坏,只在乎战胜命运的过程!”

  是的!这就是不虚最后所悟!

  生命的成败,并不在于所定的命好不好;无论命好与否,人都应努力活下去,战胜自己的命;而无论到最后能否战胜自己的命,在与命运对抗的过程中,所遇的一切人、一切情、一切义,才是最最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所以,不虚真的悟了!因为在他一生的命运之中,他也曾有两个他引以为荣的英雄朋友!也有一段他毕生难忘的生命历程!

  无论最后他这和尚的下场如何,他活过,也开心过,也因两人的情义感动过……

  一生已经无憾。

  这里,也有一缕曾活过、开心过、已经无憾的芳魂。

  小瑜。

  但见在一已破旧不堪的石屋厅堂之内,放着一块残旧却又整洁的灵牌,上刻着依稀的四个字——小瑜之灵。

  这石屋,为何会安放无名亡妻小瑜之灵?且灵前还有香迹?明显时有人诚心供奉?到底是谁人如此有心?会为一缕痴痴芳魂,每日诚心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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