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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人们知道时,“万象掌”和“阎罗拳”皆已物故,两丑又在“拳”“掌”方面分别有了青出于蓝、冰寒于水的成就,往事已远,人们便也就懒得追究了!

  “两丑”之“丑”非面目不佳也,乃“品丑”及“师门丑”之讽也!

  两丑之“贪鄙”,纯属天性,为了谋财夺利,为了防身保命,两丑在苦练下,反因祸得福,名列“十二奇绝”,可谓异数。

  天下剑法,自南海一派覆亡后,便以青城“十八散手”及华山“金龙剑法”称君武林,近数十年来,一直有“剑中双尊”之称。

  而现在,这位黑衣蒙面剑士之剑法,既非华山“金龙剑法”又非青城“十八散手”,精奥奇绝,且较上述两者尤有过之,除了出自南海残余,还会有谁呢?

  经过上官印这番述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天目神童对这段秘辛,是知而不详,上官印刚说时,天目神童双眉微皱,似有着不耐之色,及至上官印说至中途,天目神童始逐渐入神,这时第一个发问道:“南海这套剑法什么名称?”

  上官印摇摇头道:“不清楚。”

  天目神童诧然道:“那你怎能一口断定他是南海门下?”

  上官印微微一笑道:“南海剑法,在以前就没有一定名称,但从‘十八如盘谷,金龙天矫飞,南海神剑现,谷平金龙归’这四句谚语中,可知南海剑法之不凡,如说此人不是来自南海,丢开口音不谈,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天目神童不服道:“传言不可尽信,如说南海剑法真个了不起,你刚才又怎能轻轻松松地就躲开了他那自诩的一招呢?”

  上官印微笑道:“躲毕竟是躲,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更谈不到胜他了,当今还有哪一派剑法能在上官印面前这般威风?”

  天目神童点头喃喃道:“这倒是实情。”

  上官印一笑又道:“再说,那一招要是换了你小叫化,你自信躲得了么?”

  天目神童顺口说道:“别说小叫化,就是我那叫化师傅……”说至此处,蓦有所忆,顿口张目接下去说道:“对了,你怎躲得开的呢?”

  此问正合众意,师南宫也从而催促道:“是呀,说来听听看。”

  上官印悠然仰脸,内心充满矛盾。

  “昔日香车宝马,今朝禾黍秋风,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以上这四句歌词,经“奇缘七式”创始者指为最后一式的“剑诀”,而最后一式又只是一幅“一剑当胸挺执”的简图,曾令他耗尽无数脑汁和心血。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其中定有典故在。”

  可是,经他搜尽枯肠,始终找不出这四句话有其出处,最后,借着三分酒意,他向师南宫请教。

  师南宫听了数遍,突然放声唱出:“人间古今往来,多少英雄豪杰?多少是非成败?龙争虎斗,免走鹰飞,千秋业,今安在?”

  并且大笑说道:“你莫明,我其妙,你那样唱,我听了就不得不这样唱,横竖大家都是鬼扯蛋,认真则甚?”

  上官印先是一怔,旋即心动着猛然暗叫道:“对了,我知道了!”

  他在细细回味之下,发现了全部秘密。

  这四句歌词,没有错,不但“无经可引,无典可据”,根本就是“一点实质的意义没有”!

  要有,只是两个字:“感慨。”

  师南宫的结论下得太正确了,这是一种“放眼古今往来,都付渔樵一曲”的无边感慨!

  初听不怎么样,听多了,谁也不能不兴浩然之叹!

  这种浩然之叹令人有白云苍狗、沧桑无常的消沉,也令人有脱俗净化,心胸辽朗的平静。

  “灵台如镜,不染点尘。”

  它是内家功夫的最高要求,这一刹间,上官印做到了。

  正如“十年礼空王,一朝含笑去”,佛门弟子成道正果一样,上官印以一念之得,真气流转,周身有如脱胎换骨。

  “一剑当胸执”正是“一元复始”的太初图像,以静待动,以不变应万变,以前六式,迅速覆按下,倍感威力无穷。

  这是上官印含笑起立,要天目神童试攻一招的由来。

  小魔女的突自背后施击,上官印于警觉后,如在平时,定必大感慌乱,要如此,就死定了!

  但是,气质转换后的上官印,已全不是那回事了。

  随着警觉,一股沛然真气,不期然布满全身,剑尖所至,一种微妙的反弹鞘力,令他身轻如絮地随着意念飘飘而起。

  一种胸罗今古的磊落情怀,令他不得不脱口唱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后来让开黑衣剑士那一剑,情形完全相同,这现象,正是近乎“金刚不坏”,在道家称“还朴”,在佛家称“无我相”的一种至上玄功。

  要解说这一点,便得从头说起,换句话说,便得将修习“奇缘七式”的始末全盘泄露。

  这怎么可以呢?

  不说吧,他又感觉对不起师南宫,天目神童以及面前这些丐帮弟子对他由衷的敬慕和关怀。

  不善谎言的他,最后只好苦笑着说道:“真要我说么?”

  天目神童怪叫道:“赖皮可不行!”

  上官印吸了口气道:“这种应变身法,为刚才那三式剑法的附带变化,那位盟主在传授时,曾吩咐不许向任何人说明,你们如肯见谅,就请不必追究,否则我拼着向那位盟主领罪亦无不可……”

  天目神童脱口叫道:“这套少来!”

  师南宫忽然问道:“萧老弟,你这次来洛阳系奉何人之命?”

  天目神童一怔道:“家师,怎么?”

  师南宫接着问道:“令师有什么交代没有?”

  天目神童为难道:“这个——”

  师南宫微笑道:“不要这个了,君子贵在能推己及人,这套可以少来,这个便是道理。”

  天目神童一赧,忙低头致谢道:“谢南宫兄教诲。”

  上官印感佩地望了师南宫一眼,再向天目神童道:“迷糊仙古老哥哥在不在长安总舵,如今这儿的分舵已跟天魔女成了尖锐的对立状态,你有什么打算?”

  天目神童点点头道:“在我离开时,他老人家对家师说,要去找那位葛衣盟主了结一件事,现已在不在了也不一定,至于这儿分舵,家师便是不放心才叫我来的,应该如何处理,小叔台替我出个主意如何?”

  上官印沉吟着道:“这一点……”

  师南宫哼了一声道:“这一点何难之有?先下手为强,马上杀过去不就得了?”

  上官印摇摇头道:“不是办法。”

  师南宫不乐道:“为什么?”

  上官印说道:“这是实力问题,小魔女固为一大劲敌,四魔亦仅折其半,东西两魔实不容轻视,而贺兰师兄妹,武功虽然有限,心计与手段却卑鄙阴毒,最令人担心者,尚有那位黑衣剑士。”

  师南宫叫道:“你呢?”

  上官印苦笑道:“问题就在这里!”

  师南宫诧异道:“什么问题?”

  上官印缓缓摇了一下头道:“不是小弟长他人威风,灭自己锐气,那位黑衣剑士的剑法,你们不是没有看到,能保不败,亦属不易……”

  稍顿,轻叹着又接道:“同时为难的,小弟尚有要事必须赶去一个地方。”

  葛衣盟主的病情,上官印时刻在心,每念及“剑法全部习成,应即赶赴王屋”以及“一年之内不能学成,则不必见我”的嘱言,即止不住心头如煎,一刻难安。

  天目神童正欲问上官印想去什么地方,忽又忍住,改口问道:“不然怎办?”

  上官印想了想,毅然道:“撒向总舵!”

  师南宫哼着道:“真是好主意。”

  上官印听如不闻,反而向他笑说道:“如果南宫兄不在意,就请南宫兄鼎力护送一程,要赶得上,咱们于中秋夜黄山再见。”

  师南宫哼着别脸望去一边。

  天目神童奉命不违,手一挥,以无言下达了立即撤退的坚决表示,众丐相继入殿整顿,准备起行。

  上官印见天已微明,匆匆走去后院,不消片刻,换成一副老樵面目走了出来。

  “南宫兄,后会有期。”

  含笑一拱,腾身上殿,于迷膝晨雾中,向北城飞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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