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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杏眼少女道:“那位大姐,人美,性刚,对娘娘极为忠心,这是她能成为魔一号的原因,但是,丫头不客气地说一句,娘娘埋怨没有个伶巧的伺候可一点没错,那位大姐粗而且俗,连说话都说不出文雅字眼来,咳,吟诗?那就不懂得了。”

  上官印慌得一慌,旋即得着主意,点头一叹,作苦笑状讽刺道:“谁说不是?平反都分不清楚,却偏偏要附庸风雅,唉唉,你们要是见到了我那些眉批……”

  小魔女不但疑念全释,且感到十分满意,她先前得上官印说跟魔一号如何如何,虽然好笑,心底却不免有着疙瘩,现在,她见上官印对魔一号这种厌恶神情,她知道,两人间大概没有什么的了。

  于是,她摇手笑着阻止说道:“这些不提也罢。”

  上官印计算丹凤已带青城师兄妹去远,破关开溜之意,油然而起,但是,转瞬间,另外两个意思又将他留住。

  第一,他想借此多了解一下那位什么司马香主,那人一套剑法太精绝了,要破天魔教,单能跟这人打成平手是不够的。

  第二,他应为青城师兄妹的解药稍尽心力,大还丹练制不易,葛衣人病重,能省,就得省下来,小魔女四下张望,忽然吩咐道:“摆席,大家乐一宵。”

  众男女欢声雷动,杏眼少女走过来低低说道:“公主,忘了司马香主等下要来么?”

  小魔女哦了一声,随沉脸哼道:“管他的!”

  红烛高烧,盛筵排开,小魔女、上官印、杏眼少女三人居中,其余的,男女混杂,各就所欢,闹成一片。

  小魔女击掌道:“肃静,行个令玩玩。”

  众男女又是一阵欢叫,上官印心想:“这些魔徒真有学问?”

  小魔女正好问他行什么令好,他便答道:“击鼓传花,老套,不过,令的内容不妨新一点,接令者,念词一首或一段,句中须有一个女字……”

  小魔女大喜,笑呼道:“适时应景,好!”

  花、鼓准备停当,上官印先喝了一杯起令道:“门前春水白荷花,岸上无人小艇斜,商女经过江欲暮,散抛残食饲神鸦。”

  鼓起,花传,鼓停,花至一名宽额手上,小魔女叫道:“女十五!”女字十五号红着脸念道:“斗草聚,双双游女饮香更,酒冷踏青路。”上官印点点头道:“要得!”

  再次,花至一名柳眉少女手上,小魔女道:“女十七!”

  女字十七号想了想道:“商女不知忙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杏眼少女道:“太熟了,人人知道的,没意思。”

  小魔女则促额道:“也太不吉利。”

  花至杏眼少女手上,杏眼少女想着想着,芳容忽然变色,直到这时候,大家才发觉,词中有“女”字的,竟少得可怜。

  小魔女笑喊道:“喝酒!”

  杏眼少女无奈,赧赧然喝了一杯,接着,花至上官印手上。

  上官印笑吟道:“蝴蝶初翻帘绣,万玉女,齐回舞袖,落花飞絮蒙蒙,长忆霸桥别后。”

  由于杏眼少女的被难倒,这一念出,大受喝彩,笑声中,花至小魔女手上,上官印见小魔女思索,因而传音道:“玉肌轻视碧霞衣,似争驾,翠骛飞,羞问武陵溪,笑女伴,东风醉时。”

  上官印讨好,系为解药铺路,小魔女误会他有情怜香,一面照念,一面大飞媚眼,二人都忘了一件事:传音乃上乘玄功,一名魔字号弟子何有此能?

  不知是厅后击鼓者作弊,抑或是出于巧合,不旋踵,花又至上官印手,上官印笑了笑,吟道:“柳拖金绣,著烟笼雾,凤凰舟上,楚女妙舞。”

  语音甫歇,厅外突然有人以一种生硬的语气冷冷接下去道:“全仗如花女,持杯劝,酒朋诗侣!”

  众男女一致脱口低呼道:“司马香主!”

  厅门口灯光一摇,一位黑衣蒙面人出现,正是神秘剑术大家,自承南海门下的司马香主!小魔女忿然瞪眼道:“你讽刺谁,司马?”

  黑衣司马香主淡淡一笑道:“我讽刺谁?他能念孙光宪的河传,我就不能念柳永的归去来?”小魔女都气变了色,喝道:“你,你,你?”

  黑衣司马香主从容笑道:“落鼓,停花,本座恰好赶至,凑凑趣当不为过。”

  上官印又佩又惊,他佩这斯博闻强记,惊则惊于这斯对小魔女的态度,据他所知,在小魔女面前,这厮是不敢这般说话的。

  小魔女气得说不出话来,黑衣司马香主忽向上官印招手笑道:“不必客气了,上官少侠站出来吧。”

  小魔女一呆,失声道:“上…官……少…侠?”

  上官印大震,骇然忖道:“丹凤出了事不成?”

  黑衣司马香主头一点,目注上官印冷笑道:“是的,上官,不过不一定对。”

  小魔女勃然震怒,喝道:“原来你在吃醋!”

  黑衣司马香主冷笑道:“也许……”

  偏脸又向厅外喝道:“可以进来了!”

  厅门口,应声出现了一名神色颓丧的绿衣少年,上官印认得,正是被他在郊外点了昏睡穴的正牌魔字第五号。

  黑衣司马香主接下去冷笑道:“本座在前街碰上师南宫那贼徒,斗口相约去到郊外,那厮似有心思在身,战至半途胜负未分,忽然抽身退走,本座追逐时,在一堆稻草旁边发现这小子,经解醒后,他说他是魔字第五号,失手于一名能以单掌遥空拍出一种无形正气的少年,并说对方系二人同行,正图混入中四堂计救青城一双男女,现在,三堂会审,是非黑白,不难分判,公主可以立即开始查证了。”

  小魔女喃喃自语道:“会传音,精易容,且能发出先天罡气,的确不能无疑。”

  上官印衣襟一撩,抽出柔蓝宝剑,哈哈大笑道:“天魔教有本侠这等弟子,武林岂不遭殃?”

  柔剑一抖,蓝辉闪闪,一厅尽靛,上官印这一动作,全室为之大乱,纷乱中,上官印剑气护身,电射栈外,空中喝道:“等不及的,不妨跟出来!”

  黑衣司马香主反手拔出长剑,如影随形追出,身后,人影如蝗,小魔女也跟着一干男女少年追出来。

  上官印觉得这一仗不管如何打,也以离开魔窝愈远愈好,于是,一声长啸,腾身屋脊,向城外奔去。

  黑衣司马香主已恨透上官印,自是不舍。

  到达一片旷野,上官印身形一顿,持剑转过身来。

  黑衣司马香主什么也不讲究,剑尖一颤,便往上官印咽喉点去,上官印道一声来得好,弹剑便撩。

  上官知道,奇缘剑可制逍遥剑法。却未必是南海剑法的克星,因此,他将奇缘七式混合应用,相机而行,以不变应万变。

  他谨记葛衣人的训诲,信心,是两名功力悉敌者相搏的制胜之道,有着这种想法,意气自出,出手之间,招式也随之更是灵巧精妙。

  上官印在剑法上的又进一层,令黑衣司马香主又惊又怒,因之,求胜之心也愈切,剑一紧诡招百出,只攻不守,凌厉无比。

  小魔女率众男女四下围住,默默观战,这时,人围外面,一个少女声音啐了一口,冷笑道:“姑娘还以为……原来是狗咬狗。”

  月光下,一条玄黄的娇小身形疾射而去,上官印眼角一溜,心头大震几乎惊叫出来:“上官英!”

  上官印吃惊的是,上官英行色匆匆,奔西北,似正离此他去,他没想到上官英能在黄山一直找药找到现在。

  现在,她走了,无疑是回王屋山,她为关心自己,连黄山即将举行的神鬼会天魔都没心肠看,这令他感动,也令他焦愁,葛衣人说,对付天魔女,须他们三小合力联手,方足奏功,而三人中,上官英担任最后以七巧梅花针破魔女“法眼”,任务尤其重要,黄山王屋间,路途匪短,纵令上官英顶头即回,也不一定来得及,他一急,想喊,但上官英去得太快,要喊已迟。

  同时,因为分神关系,手中剑一缓,立居下风。

  黑衣司马香主乃何等人物,见机自是不肯错过,剑一抖,剑影如山,顿将上官印罩入一片森森剑气之内。

  小魔女见状,也触旧恨,遥遥呼喝道:“劈了他,劈了他,不要活的了!”

  黑衣司马香主受此鼓动,心情激奋,一剑接一剑,剑剑均带嘶风锐啸,劲气纵横,如长江大河之溃堤倾泻。

  上官印先机一失,欲振无机,在形势力绌,步步后退,柔剑蓝辉由一片而一团,而一点,最后,连那一点也逐渐模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缕如慕如诉之箫声,忽然自远处幽幽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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