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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众悟大师点点头道,立即释然地转向云殿,微躬合掌道:“要是贫僧记得不错,拜帖列名的,应该只有三十二人。如坛主不以为然,不妨取出原帖核点。”

  蓝衣人目光闪动,强笑了一下道:“本坛主相信,类似诸位这等崇高身份的武林名字,势无说来而又不到之理。既然大师这么说,那就不必了。”

  灰衣老人仰脸自语道:“依老汉之意,还是请人家坛主取出原帖,唱名清点一下的好。我们自以为头脑清醒,人家坛主也非糊涂虫,老实说,武人的地位和胆量,原不能混为一谈。胆壮的人地位不一定会高,同样的道理,地位高的人胆也不一定就很壮。听语气,当知人家坛主语出有因。我们如不能请人家坛主明白指出那位‘说来而又不到’的究竟是谁,那我们也得以事实向对面宾席上的同道交代清楚。今日之会,也许有人‘说来而又不到’,但那人并不在我们三十二人之列。”

  语音甫了,西边宾席上,立即响起一片窃窃私议。须知东西两处,相距足有五十来丈,灰衣老人淡淡道来,居然能一字不遗地同时传入殿内每一双耳鼓中,这份功力也够惊人的。

  蓝衣人双目中眼神数变,这时故作爽朗地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本坛主现在想起来,此事十有八九错在本坛执事人员之粗心,以致本坛主一时不审,信口发问,大师包涵了。”语至此处,未容众悟大师有所表示,笑意蓦地一收,接着注目说道:“来帖中的‘卧龙先生’是哪一位?烦请大师引见引见。”

  众悟大师身躯甫转,灰衣驼背老人已自离座而起,抢跨一步,站到众悟大师前面,向云殿上抱拳一拱,朗声笑道:“老汉不学无术,‘卧龙’乃老汉之自号,犯讳坛主,该死之至。老汉一度陷居陇西仇池,事缘月前偶游北邙,适逢大师召开临时武会。因见当时与会者人人激于贵帮年来所行所为,大有不惜玉石俱焚、舍命问罪之势。老汉暗忖‘金判’及‘一品箫’乃为武林双奇门下,且分膺一二两届武林盟主,如今居然助纣为虐,其中或者另有隐衷。因此不揣冒昧,趋前建议一切应从长计议。想不到微言竞蒙大师嘉纳,且录贱号于榜末。承坛主破格垂询,宠荣之至。老汉参与此行之经过,已如上述,其他问题应由大师作主,坛主多多指教了!”从容道来,不卑不亢,疾除有致。语毕向上含笑又是一拱,径自返身归座。

  西边宾席窃议之声再起,人人都在悄声询问着这位“卧龙先生”的来历,但得到的答复全是“可能”、“也许”一类含混之词,以及苦笑和摇头。

  云殿上蓝衣人目如精光打闪,中途数度想出声叱责,但都尽力容忍下来。好不容易等对方说完,正待开口时,灰衣老人却又很快便转过身去。当下嘿嘿一阵冷笑,双目又转向众悟大师,沉声道:“大师等此行之来意,似可明示了!”

  此言一出,全殿寂然。众悟大师向前走出数步,目光一扫全殿,然后向云殿端容正色,缓而有力地一字一字地说道:“既蒙坛主隆礼接见,敢请坛主先将面纱除下说话!”

  殿中落针可闻,蓝衣人面纱微微一抖,目光闪动着道:“有此必要吗?”

  众悟大师合掌躬身道:“有此必要。”

  殿中一片死寂,蓝衣人忽然豪声大笑道:“诸位劳师动众,就是为了这个吗?”

  众悟大师合掌静静地答道:“也可以这样说,此为临时武会三项决议之第一项。”

  蓝衣人目光一转,忙接道:“其余两项呢?”

  众悟大师平静地道:“烦坛主循序见教。”

  蓝衣人双目一瞪,沉声道:“决议既为本坛而作,早说晚说,又有何别?”

  众悟大师静静地答道:“分别很大。”

  蓝衣人沉声说道:“可以解释吗?”

  众悟大师静静地说道:“因为坛主若不能先行答复第一个询问,第二、第三两项决议,即无向贵坛主提出之必要了。”

  蓝衣人冷笑道:“不明白。”

  众悟大师缓缓抬脸道:“如坛主不在意,贫僧还可以再说清楚一些。”

  蓝衣人嘿嘿一笑道:“现在应该谈不上什么在意不在意了!”

  殿中又是一静,众悟大师合掌垂眉,缓声说道:“很多人以为——包括贫僧以及这次列名拜帖的诸位代表在内——阁下以及那位虎坛坛主可能都不是真正的‘金判’与‘一品箫’!”

  “对!”

  “对!”

  “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

  “我也早就这么想!”

  一片抑制不住的呼喊,此起彼落,整座大殿立为人声淹没。

  众悟大师的唇角一动,一道清音迅于殿中扬起:“施主们敬请肃静。”清音起处,喧嚣立即沉寂下来。众悟大师容得人声一静,口喧佛号,接着说道:“假如贵坛主坚持不将面纱除下,贫僧愿意退而求其次——‘金判’仗以布义的那支‘太阳神笔’,最少也得出示一下。”

  蓝衣人目光一阵闪动,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阵,方将笑声收住。笑声一歇,灰衣驼背老人立即闭眼点头道:“照理说,这一笑也就够了。”

  白眉叟颔首不语,脏叟古笑尘偏过脸来哼道:“化子却不以为然。”

  白眉叟不由得捋髯插口道:“那你感觉如何?”

  脏叟古笑尘冷冷一哼道:“狂劲似乎差的远得很。”

  灰衣驼背老人淡淡一笑道:“老汉却以为狂得过火。”

  脏叟古笑尘一怔,不快地翻眼道:“‘金判’笑声阁下听过几次?”

  灰衣驼背老人摇摇头道:“听倒听得不少,但却很少留意。”

  脏叟古笑尘两眼一瞪,更为不快地道:“那你凭什么顶我化子?”

  灰衣驼背老人拱手赔笑道:“古大侠与‘金判’交称莫逆,武林中人所共知;对‘金判’一切,自然比老汉清楚。老汉只不过一时信口而言,古大侠勿予见怪才好。”

  脏叟古笑尘这才受用地道:“若说有人比我古化子更了解‘金判’,岂不笑话!”

  灰衣老人也自语道:“这事常有的。”

  脏叟古笑尘霍然抬脸道:“你说什么?”

  灰衣老人忙又赔笑道:“老汉是说像老汉自以为很了解‘金判’便是例。古大侠别误会,这没有什么。”

  脏叟哼得一声,才待再说什么时,忽听云殿上蓝衣人突又狂笑着说道:“大师听清了,面纱既不可能除下,太阳神笔也无出示之必要。除非另外一个人到场,否则谁也无权指定本坛主怎么做!”

  众悟大师长眉一轩,沉声接道:“坛主系指谁人?”

  蓝衣人笑声一敛,沉声道:“真正的‘金判’!”满殿一晔,旋即寂然。

  众悟大师双目异光暴射,仰脸注目道:“这样说来,坛主是默认了?”

  蓝衣人冷冷一笑,沉声接道:“大师何律己宽而待人严?武功可以模仿,容貌可以改装,兵刃更是身外之物。武功再高的人,也难保没有失手的时候。命且不保,兵刃何恃?纵令面纱除下,大师又能证明什么呢?”

  众悟大师注目说道:“那么您就是韦大侠了?”

  蓝衣人脸一仰,嘿嘿冷笑道:“废话!”

  众悟大师毫不动气,平静地又说道:“尚望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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