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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丽人厉声道:“本派除五老外,其余所有各代弟子,连夜打点行装,各给纹银百两,限天亮前全部离开华山,离山后最好弃武改业,各自成家,择地隐居,否则亦不许于行走江湖时以华山派门下自居,……本掌门现在宣布,华山一派自此刻起,一体解散。”

  三剑王奇的脸容惨变,痴立于当场,愕然不知所措。

  丽人厉声宣示完毕,朝三剑王奇看了一会,缓下脸色,淡然一笑道:“请三叔连夜办好此事,五位叔叔明晨此处再见。”

  丽人说罢,也不容三剑再说什么,纤袖微拂,已经领着两个青衣小婢,自右侧门走出议事大厅。

  翌日凌晨,在华山金龙宫内的议事厅里,粉黛不施,面容清淡的梅男,皱眉指着三剑王奇身后两个眼皮红肿的弟子,向王奇诧然问道:“他们两个怎么还没有走?”

  三剑王奇苦笑道:“梅侄,若依华山派规而论,他们两个违命抗上,实在已犯了欺师灭祖重律,罪在不赦之例,但他们两个是在出了金龙宫门之后,偷偷地瞒着别人重新走回来的,他们说得好,他们现在不是华山派的弟子了,他们愿意以奴补身份追随我们五个老头子身边,聊供驱使,他俩向我俩五个老头子又拜又哭,施老二心肠软,我王奇想想宫里面一个做杂役的都没有,也实在不方便,便斗胆答应了他们,梅侄,你就可怜可怜他们这一点愚忠愚义吧。”

  梅男皱眉道:“他们两个也真是,留下来岂不等于等死?”

  三剑王奇苦笑道:“梅侄用心良苦,谁心里还不明白?他们既然甘愿如此,梅侄何不加以成全?”三剑说至此处,突然朗声一笑,接下去道:“生有丑于死,死是乐于生,生死一线隔,迟早有何分?哈……哈……华山派弟子奉命唯谨的精神,令我王奇欣慰,华山派弟子求同归于尽而不得,那种绝望可怜的神态更令我王奇肃然起敬,我王奇第一次为自己列名于华山五剑而感到骄傲。”

  梅男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道:“天地帮所拥高手,均为当前武林之精英,日前又风闻黑水黄衣蓝面叟不但在人间,而且已被该帮罗致列为最高贵宾,依该帮目前实力来看,即令武林六派联手,也不一定稳占上风,若是依次个别突击,武林六派总体覆没之日不远矣。”

  五剑柏云道:“天地帮意欲横霸武林,团属意料中事,但该帮先选本派为下手对象,实在出人意外。”

  四剑符义道:“我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二剑施敬哈哈笑道:“坐以待毙?施老二不相信金龙王剑一点老本都捞不回来!”

  四剑符义皱眉道:“除此而外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

  梅男淡然一笑道:“四叔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七天时间太短罢了”

  四剑符义忿然道:“我们为什么要受他们的片面约束?”

  梅男摇摇头道:“四叔的意思梅便知道,是的,我们可以那样做,我们六个人分作六路,五位叔叔向武当少林北邙衡山昆仑五派求援,由我去找五行公孙长者或家师梅叟……可是,四叔您想想看,七日之期届满,天地帮人马找上金龙宫时一个人影子也看不到,他们将对华山派怎样的看法和说法?”

  四剑符义点头不语。

  梅男低头沉思有顷,忽然抬起头向三剑王奇道:“天地帮居心如此狠毒,决不致仅及华山一派而来,本派之存亡已定,无可挽回,若能因此而令其他各派有所准备,亦大佳事也,屈指算来,与华山相处最近者为武当、北邙两派,梅侄拟修书两封,着令吟云、啸风他们两个改装专程投递,通知他们火速集合其余各派全部人手,争取先机,进剿该帮,虽然成败尚在未知之数,但这样岂不比本派今天这种孤立无援、一筹莫展的局面要强得多?”

  三剑王奇拍手道:“太好了,太好了,贤侄这就动笔吧9”

  一天,二天,三天……时光在无情的飞逝。

  自吟云、啸风两个二代弟子分别赍书前往武当、北邙两派去后,掌门人梅男已将镌有金龙三绝招的碧虹宝剑妥为收藏,仅留紫霞一剑佩带应用,她仍居住于塔顶雅室,由贴身两婢自增窗中轮流向全宫监察瞭望,华山五剑则除了饮食时间之外,整日整夜横剑盘膝坐于议事厅内,默无声息地,有如五尊木刻佛像。

  整座华山金龙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就在天地帮下书限期的第四天,华山西南,蓝关和蓝田之间,玉香镇的某一个酒店里,两个相貌和装束都很引人注目的人物正在纵酒阔论。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年约五旬左右,面客枯槁、身材瘦小,眼皮特长,十指长如鸡爪的老人,坐在下首的,是一个五十不到,身躯肥大,双眉夹心处有一颗朱砂红痣,身穿浅灰僧袍的和尚。

  和尚的声调沙哑,瘦老人的声调嘶哑,便二人的交谈却颇清楚。酒店里虽然同时坐有十来个客人,看样子他们二人并不将那些酒客放在心上。

  这时,那个大和尚喝了一口酒道:“萧兄,这次华山之行,连你我在内,全部只得三人,虽然蓝脸老儿的功力已至神鬼莫测的境界,但华山金龙五剑也非等闲之辈,据韩老二说,单是一剑杨雄,十年前就曾和他打过平手,虽然那时候韩老二的绝学练至十成火候,但杨雄在十年后的今天,又何尝没有进境呢。一剑如此,其他四剑可想而知,如果,司马玉龙那小子再献殷勤,将那支镌有金龙三绝招的碧虹剑送还该派的话,更如与虎添翼,万一,此行受到损折,颜面攸关,倒是不可不在事先盘算盘算下手的方法呢!”

  瘦小老人哑笑一声,然后冷冷地道:“少林寺三十六座经堂,我黑手天王都曾来去自如,华山五剑又算得什么?前些天我去投书,进出均如入无人之境,简直稀松得可笑!”

  这对谈二人,一个是天地帮执法堂香主黑手天王萧昆,一个是护法堂香主伏虎尊者。

  伏虎尊者经黑手天王如此一说,似乎为自己的过虑感到有点惭愧,他借酒遮羞,端起面前的酒,张口一吸而尽,就在伏虎尊者低头喝酒之际,黑手天王突然停着发出了一声叹息。

  伏虎尊者不禁放碗问道:“萧兄有何不快?”

  黑手天王垂着眼皮道:“我在为一件事发愁。”

  “愁,愁什么?”伏虎尊者讶道:“你不是说……华山五剑一无可虑之处么?”

  黑手天王撩起眼皮,露出那双其小如豆,芒如冷电的眼球,扫了伏虎尊者一眼,然后以一种不屑的口吻,讽刺地反问道:“你怎知道我是愁的这个?”

  伏虎尊者过去是衡山派一人之下的高僧,现在是天地帮地位崇高的护法香主,为武林中气势煊赫的少数高手之一。可是,如今在这位目前只比他高了一小级的执法香主黑手天王之前,却显得如此般地逊让,真乃不可思议。——只见他赧然一笑之后,搭讪着说道:“那么,萧兄……愁的是什么?”

  黑手天王挂下眼皮哑声道:“你知道蓝脸老儿独断独行的脾气么?”

  “任他如何的怪癖,我们又不去撩他,有甚相干?”

  “此去华山,老实说,以蓝脸老儿之绝世功力,单是蓝脸老儿一个人,就已多出半个来了,我们跟在后面,话说得难听点,实在是一种装饰。”

  “省点力气还不好?”

  “哼,我黑手天王的想法可恰恰相反,萧昆自人江湖以来,以手黑心辣而得名,如叫我姓萧的参与一场纷争,尽由别人露尽锋芒,而自己却袖手一边,无所事事,身上不沾一点血腥,可比什么都来的难受,你知道吗?”

  “到时候谁教你不去抢先动手?”

  “抢先?论谁的先?”

  “这倒是真的,忤了蓝脸老儿可真不要耍的。”

  “我愁的正是这个。”

  黑手天王说着,又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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