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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少女年仅十六七,弯眉凤目,端鼻薄唇,齿若编贝,清眸如水。——少女就是和司马玉龙早已两心相许,只为了司马玉龙计诱杨花仙子,以致生出无谓误会而负气出走,又为三色老妖所掳的天山毒妇爱孙,冤死的衡山三代弟子,大智俗的份家妹妹——闻人凤。

  上清道长一摆手中拂尘,喘息着道:“上清三天前在高南地面和这位闻人小女侠,遇上贵派的吟云小侠,匆匆看完信,亡命连夜赶来……想不到,真是谢天谢地,咦,这是怎么回事?”

  一剑杨雄激动地道:“万分感激道长和这位女侠的一片血性正义,此事说来话长,道长来的正好,我们那边坐,让杨雄从头说起。”

  杨雄和上清道长的对答,闻人凤一句也没听进,她只管怔怔地望着梅男,再望梅男怀中的司马玉龙,粉脸上红白不定,梅男朝她点头赧然一笑道:“闻人妹妹,你快点过来,他,这位司马小侠受的伤太重,我听他提到过你,来,妹妹,你托住他,宫中人手少,我还要去后面张罗张罗,你来帮帮大姊一个忙吧。”

  闻人凤在心底哼了一声,本来想掉头就走,但看到司马玉龙胸前一片血渍,嘴唇上也是斑斑点点,人又昏迷不醒,心里一阵酸痛,便即越趄着走了过去,经不住梅男的再三催促,她只好赧赧然地从梅男怀中将她的龙哥轻轻接过,梅男朝她微微一笑,赶往上清道长面前约略寒暄数语,便即到后面帮助二剑三剑料理去了。

  闻人凤低头凝视着司马玉龙微弱的鼻息,泪水不由得如泉涌出,她恨恨地想道:“好个华山派,为了自己派中的事,害得龙哥伤成这样,龙哥呀,你怎地恁痴?”

  她就没有想到,既然她的龙哥痴,她这个“聪明人”为什么在上清道长接到华山弟子告警之信,明知华山正面临覆灭之灾赶向华山无异飞蛾投火而又偏偏争着要来呢?这正是,身为情牵,心为情迷,再加三分醋意,任你如何玲珑透彻,也要变成混沌迷蒙了……

  且说上清道长听一剑杨雄约略说明经过,随即匆匆立起身来道:“一切容后详谈,我们先看看玉龙,再说吧。”

  上清道长俯下身子,不胜怜惜的在司马玉龙周身上下先检视了一遍。然后轻轻抓起司马玉龙的一只手腕,三指搭脉,屏神静气地默诊了足有半顿饭之久,这才轻叹一声向杨雄说道:“这孩子也实在太忠厚了点,照杨只适才所说,假如这孩子第一掌攻向老妖中盘,老妖虽不致因而受伤,但本身真气必受影响则是毫无疑义,若果如此,他现在受的创伤,就不致如此沉重,再说,当老妖出掌之后,这孩子如能借势卸劲而连退两步,然后吐劲抗抵,情形也将会比现在好得多,唉,傻孩子,老妖既然允许你不退出三步之外就不算输,你为什么只退半步呢?……也真是……老实到这步田地。”

  一剑黯然地道:“可能他担心退出两步之后收不住势子吧!”

  上清道长点点头道:“很可能他是如此想法。”

  一剑又道:“道长素擅歧黄之术,以道长诊脉所得,他……无碍否?”

  上清道长又抓起司马玉龙另一只手腕,点点头又摇摇头,神志甚为专注,一时未答一剑所问,又是半顿饭之久。上清道长放下司马玉龙手腕,从怀中摸出一只白玉瓶,倒出两颗清香扑鼻的黄色药丸,交到一旁听候使唤的一个婢女手上,然后皱眉向一剑说道:“此子经上清详诊结果,发觉内腑各部方位皆正常,毫无虚脱不调象征,唯任督两脉交界处。有一种不明物体停滞其间,上清术止于此,只有先让他服下本门的‘修元丹’,等到明天再说,今天夜里,我得好好地思考一番。”

  这时,天已大黑。

  司马玉龙、四剑、五剑,均被安置在议事厅内,闻人凤照顾司马玉龙,梅男照顾四剑五剑,上清道长一旁打坐思考,一二三剑轮流守值。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上清道长分别将四剑五剑诊察一番,每人赠送两颗修元丹,除五剑将有一臂残废外,四剑已无大碍,只要修养旬日左右,便能全部复原。但对于司马玉龙的伤势,道长仍是一筹莫展。司马玉龙始终停留在昏迷状态,既未恶化,也未见转好。

  梅男和闻人凤的眼皮都有点红肿。

  一剑杨雄忽向上清道长忧虑地说道:“天地帮此次进逼华山,依杨雄看来,很可能是该帮兼灭武林各门派全盘计划的第一步,华山赖天之灵,托司马少侠的仗义舍身,目前虽然苟安一时,来日飞灾,仍有可能随时降临。再说老妖此番未遂所愿而去,决不会就此罢手,少林、衡山、昆仑、北邙、武当,任何一派皆有被灭的危险,以该帮之现有实力,如采取各别攻击方式,着实堪忧,对于这一点不知道长有何良策否?”

  上清道长捻髯一笑道:“该帮若依兵法上‘远交近攻’行事的话,下一目标将是本派——武当。”

  一剑闻言凛然道:“似此如何区处?”

  上清道长敛笑微微一叹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该帮究竟是何居心,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有忖度,而无深切的了解,实在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玉龙这一次既然是和老妖同道而来,他知道的可能要多些,但他又是这副样子……总之,目前的当务之急,我们得设法先将这孩子的伤势治好。”

  上清道长说至此处,金龙宫门外突然有一个脆越无比的女人声音接口说道:“要治好这孩子,老身可以效劳。”

  音方落,一个青布包头,身穿一套青布衣裤,身材窈窕,但却在脸上蒙着一块宽大黑纱的女人款步而入。来人因有黑纱蒙面,无法得知她的真面目,但她那行云流水般的飘逸步法,议事厅这几位行家,早就看出来人的身手不俗。

  因为来人的口音甚为陌生,厅上众人在相观一眼之后,上清道长立即以目示意命众人提神戒备,同时一摆手中拂尘,抢至阶前,向来人深深稽首道:“武当上清有礼,愿女侠以真面目见示!”

  蒙面妇人立在院心,扬脸朝上清道长带笑说道:“即使老身除去面纱,道长也未必就能识得,又何必多此一举?”

  上清道长又是一稽道道:“上清恭聆侠号。”

  蒙面妇人微微一笑道:“如老身以名号相示,司马玉龙的一条小命就算完定了。”

  任上清道长身为当今武林六大名派的掌门人之一,在听了这两句话之后,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答好。

  这时,蒙面妇人微笑着又道:“道长想定了吗?是想挽救司马小侠一命,抑或想知道老身名号?”

  上清道长越发不知道如何应答是好了。

  蒙面妇人见上清道长迟迟不肯作答,不禁冷笑一声,掉头即欲离去,上清道长所以犹疑不决的原因,无非是以司马玉龙的安危为重而已;现在见眼前这位言出有因的蒙面妇人即将负气离去,一想到爱徒业已一昼夜人事不省,不由得着急起来,当下也顾不得维持一派之主的尊严,连忙提声喊道:“请女侠留步,上清敬遵台命!”

  蒙面女侠又是一阵冷笑,重新转过身来,从容地款步走入大厅,一剑向二剑三剑一呶嘴,一二三创立即悄没声息地走向厅门,挡住蒙面妇人的出路,闻人凤和梅男更是紧随妇人之后,神情至为紧张。这时倒是上清道长的态度较为镇定,他见众人如此布置,仅仅眉头略皱并未表示反对。

  蒙面妇人对周遭的动态,浑似未觉,她走至司马玉龙榻前,拉起司马玉龙一条手臂,约略按按脉络,然后轻轻将司马玉龙的身躯在床上摆正,猛然并起右手食中两指,朝司马玉龙小腹疾点下去……

  众人一声惊呼,一二三剑金龙剑打闪,作势便往妇人扑去,上清道长沉声喝道:“且慢!”

  一面沉着脸向病床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蒙面妇人若无其事地掉转身躯,朝上清道长连喊两声“恭喜,恭喜”,“然后手一扬一颗白忽忽的圆球,向上清道长胸前打去,白球脱手,人已倒纵而起,其疾如箭地,巧妙地自三剑剑网中一闪而过,等到三剑收招换式,妇人业已跃上富门屋脊,三剑暴喝一声,才欲奋力追赶时,身后忽然传来上清道长无力的呼唤:“三位老弟,回来吧,我们大伙栽到家了。”

  三剑愕然回头,只见上清道长依然无恙地呆立在原来的地方,右手紧握着,脸上浮现出一种极难捉摸的表情,梅男和闻人凤则各自低着头,泣不成声。

  三剑慌忙向病床走去,病床上,司马玉龙仍然紧闭双目,昏迷之状和原先没有两样,所不同的,只是此刻司马玉龙的胸腹起伏不定,仿佛有一只耗子在他的胸腹间来回走动。三剑正在犹疑之际,上清道长业已排众而入,道长双手抓起司马玉龙的双手,两手同时按紧司马玉龙的脉络,仅仅一触之下,即使松手放开,同时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

  三剑同时大吃一惊,一齐颤声问道:“怎么……回事,道长?”

  上清道长探手入怀,然后将手掌一伸,送至一剑面前,沉声道:“先看这个吧!”

  三剑睁目一看,原来是个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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