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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那你就注意看——”闻人凤微微掉头,大声道:“龙哥哥,我能代表你说话吗?”司马玉龙含笑点点头,闻人凤高兴地转过身,拍手笑道:“金兰我说如何?”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静。

  细语复起,其冷如冰:“朱香主起立听命!”

  伏虎尊者,脸如死灰,他几乎有点不相信他的耳朵,但他仍然站起来了。全场起了一阵轻微骚乱,骚乱来自那些黑衣帮徒的耳语,于是,宝坛上细语再起:“本帮上下,肃静,违者杀无赦!”

  语细如丝,其力如山,全场再也没有一丝声息了!

  冷如寒冰的细语又起:“执法堂萧香主起!”“赐令剑!”“朱香主跪下!””为全帮之前途大计,朱香主着即自尽,萧香主监临!”

  面容腐烂黑,眼皮垂闭,十指长如鸡爪的黑手天王,手执那柄长不盈尺,精光如电的鱼肠剑站于坛前,默然肃立,不言不动亦无任何表情,有如一段枯木。而那面色由红转青转白,又转为死灰的伏虎尊者,像中了邪术禁制似地,起立,离座下坛,面坛而跪,他好似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因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身在梦中,而梦,是无可抗拒的,所以——他起立,离座下坛,面坛而跪。

  “朱香主,请珍惜时光!”

  语丝利如尖针,一根根,无情地深深刺入全场每个人的心上,直到这个时候伏虎和尚方如大梦初觉,见只他,浑身一阵战抖,基地自地面一跃而起!

  “好毒呀!……你……你这……贱……贱人!”

  他狂吼着,像疯虎似地,奋不顾身地向顶坛扑去!

  “萧香主!”一声娇叱,黑手天王应声而起,银虹暴闪,鲜血泉涌,可恶亦复可怜的伏虎和尚,宁弃人人景仰的衡山尊者之宝位,于今只落头颅横飞,血躯跌堕!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送过来了。

  紧随着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一条婀娜多姿的淡蓝身形,自东边坛顶飞落场心,身形定落,媚笑立起:“司马少侠,金兰来啦!”

  毒妇低声叮咛:“龙儿小心!”

  司马玉龙点点头,大踏步而出。

  “帮主请了!”

  “你请呀,少侠!”

  于是,一片淡蓝渗和了蓝天,或浓或淡的蓝色底影子在箫韵峰顶漫空弥漫起来。渐渐,渐渐地,蓝影分成两团了,淡蓝前进,天蓝后退,西席上惊啊迭起。

  “少侠,您知道敝帮为您留着很高很高的位置吗?”

  “住口!”

  “一帮之主——或者死——少侠,你是聪明人呀,这不是一种异常简单的选择吗?”

  “住口!”

  “别生气呀!少侠,”语音娇柔,恍如仙乐:“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除非你肯出声呼救,噢,金兰失言了,你当然不会。那么,少侠,这不非常明白么?论出身,你我均出自五行门,五行神功方面,你懂的,我都懂,但功力你不如我。如说先天太极式,它的长处和短处,我早研究过了,你会一种只能自守的王道绝学,而我却另会一种足能耗尽你全部精力的‘天魔缠’——

  “自守的?王道的?”

  一个思念如电闪般在司马玉龙心头掠过,他记起了四个字:生生不息!

  这时,金兰正舒如葱双指,一招向他点来,口中却笑道:“双龙戏珠,少侠,可硬接不得呀,硬按可就要饼上内力啦,唔,乖乖的再退一步吧!”

  司马玉龙沉声猛喝:“不见得!”

  喝声中,既不接亦不退,左掌吐劲,猛向自己右掌击去,右掌如法炮制,双掌未交,狂风已起,且愈滚愈疾,金兰双指,竟为一片漫天罡气所阻。

  金兰一声低声惊咦,神情微微一怔。

  绝代高手过招,哪容毫厘之差?司马玉龙武质天生,心灵手快,以大罗神掌中的撞穴绝招“群仙叩紫府”,十指齐弹,十缕惊风分向金兰周身十大重穴猛射!如于平时,这一招再猛再快,也难沾得着金兰一丝衣边,但如今的情形不同,她眼看司马玉龙业已黔驴技穷;居然奇学突演,因为她太聪明了,她竟以为司马玉龙故意将绝学拙藏,因此,她一时间在心底生了一种上当之感,心神稍分,左右“肩井”竟被指风弹中,双臂一软,废然垂落,司马玉龙一招得手,更不怠慢,当下咬咬牙,狠起心肠,扬手如刀,以五行本门的一招“大衍难逃”,毅然上步向金兰天灵斩落——就在这时候,山风骤起,金兰双目上的那条浅蓝纱带竟被大风吹落,露出了那双含波荡漾,明若秋水的媚眸——司马玉龙轻哦一声,竟然情不自禁地退后半步。

  “侯良玉——就,就是你?”

  “是又怎样呢?”金兰异常宁静地闭上双目,惨然一笑,情深幽幽地又道:“你既不肯体谅恩姊一番好意……唉……龙弟,你下手呀!”

  说着,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孩子、千万别忘记了老僧在云梦为你书开的那帖药方呵!”了了上人的声音又在司马玉龙的耳边响起了:“……你应从大义着想,起忍人之心,下忍人之手,完成忍人之举……司马玉龙,你应从……”

  司马玉龙二度咬牙扬手,可是,迟了!

  他忽略了金兰在武学上的成就,以金兰一身绝世武功,区区肩井两穴的受击,又怎能禁止她多久?

  他这厢狠心下定。金兰已于同时一声低哼,猛拔而起!

  “天地上下……听令……围剿……不留任何活口……”

  娇语如丝,应响如雷。

  司马玉龙心中一急一气一怒,一口鲜血喷出,扑地栽倒!

  就在这时候,一阵梵唱,仿佛起自峰外天边……但司马玉龙已是听不到了……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他方悠悠醒转过来,司马玉龙醒过来时,已是五更将尽,晓星三五。

  他睁开眼皮,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峰顶,但此刻的峰顶,已是一片沉寂,再也听不到任何杀伐之声了,空地上,尸如死蝇,间有一座座黑影端坐不动,似为一些受伤者正在运气调息,回顾身侧,毒妇正一脸疲色,含笑注视着他,他一睁眼,毒妇即以目光止住他开口,轻声道:“安心吧,孩子,事情差不多均已解决啦!”

  “老前辈,玉龙好似听到一阵梵唱,是玉龙听错了么?”

  “你别开口呀!”

  “玉龙只是气急攻心,没受内伤呢。”

  “我知道,孩子,多歇歇岂不更好么?那就由老身全说了吧,梵唱之声是出自少林五百寺僧之口,他们已于刚才下峰回寺了……这是正果禅师的秘密安排,唉,老禅师太令人感动了,如非老禅师有此一着,我们的丧亡可就重啦,饶是如此……我们这方仍折了玉清道长,以及华山四剑、五剑……天龙老人他也得不轻……唉,这总算不错的了!”

  司马玉龙黯然了好一阵,始低声道:“老前辈,他们那一方呢了”

  “只走了两个。”

  “哪两个?”

  “一位是罗女侠。”

  司马玉龙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毒妇微喟一声,又道:“还有一个便是那个罪魁金兰了!”

  “啊啊!”司马玉龙失声大恸起来:“玉龙罪该万死,我,我怎对得起我那远困天山的恩师啊!”

  毒妇欲慰无语,相对黯然。

  司马玉龙翻身坐起,抱头啜泣不已,身后忽然有人大声喝道:“哭什么,小子,你在替老夫嚎丧么?”

  声响如雷!

  回头一看,天啦,谁来了?

  只见来人身材枯瘦,年约六十来岁,身穿破衣,橘皮脸,胡桃眼,蓬头乱发,但双目中却精光闪闪,奕奕如电——怪叟,久违矣!

  毒妇起身见礼,司马玉龙滚身拜倒。

  “起来!”怪叟喝着,随又哈哈大笑起来:“小子,我说我老要饭的死不了,叫你放心,如今相信了吧?哈哈……悉什么,你小子已有这身远在我老头子意外的成就,早晚而已,难到说怕那贱婢飞出天外去吗?”老人突然口头一招手,哈哈又道:“来,娃儿!”

  闻人凤含笑如飞而至!

  “扶你哥哥起来。”

  “我才不呢!”小姑娘撇唇不屑地道:“这么大的人,赖在地上淌眼泪,真是不怕难为情,哼,不要脸!”

  老人大笑道:“看样子你姑娘也在难为情呢,哈……哈……慕容前辈,走呀!!我们还呆在这儿做什么呢。”

  两老大笑而去。

  两老一去,闻人凤顿足道:“我们也该走了呀!”

  “走?去哪里?”

  “你看这儿现在少了谁?”

  “少了谁?”

  闻人凤哼了一声,飞步而去,司马玉龙连忙起身追去,一面喊道:“凤妹……跑慢点……刚才你说的什么呀!”

  晓空中戆笑回荡,一阵俏皮的娇语自峰下传来道:“到了……华山……我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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