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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单剑飞想着,忍不住转脸向那位公孙护法望去。那位公孙护法侧目微微一笑,然后转向众武士按手示意肃静,同时以剑尖指向单剑飞笑对众武士道:“嘉宾在座,本护法不敢贻笑大方,这位便是七星门下惟一嫡传弟子单剑飞,单少侠,现在,我们欢迎单少侠让我们一广眼界!“欢迎……欢迎单少侠讲解七星剑法!”热烈的呼叫声,震撼全堂,单剑飞既惊且讶,迅忖道:听这语气,他似乎还真的懂得七星剑法。这就怪了,他是哪儿习得的?这套剑法,除了师父七星剑桑云汉,但只有白丁双将清楚,而双将分开保管剑诀上下册,纵清楚也只各得其半,而从二人之忠于师门看来,二人便可能连剑诀翻都没有翻,那么,白丁双将既不可能泄传……单剑飞猛然想及:圈套,这是个圈套!这,正是我入宫后一直受着优遇的原因。一切都是为今天!今天,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有计划的安排。我即令不因好奇而要求来此,他们也会请我来的。从而,他又想到,这位公孙护法,一定不会七星剑法。他,这位公孙护法,刚才可说全是有意做作,他表现出对各种剑法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其目的,无非要他单剑飞生出错觉,七星剑法,他也一样了然在胸。是的,单剑飞承认他表演出色,承认他在剑术方面确有着人所难及的非凡造诣;但是,他失败在错估了单剑飞的智力,他出色表演中,留下致命的破绽而不自知,他不应该在最后施展那套不完整的峨嵋剑法。峨嵋剑法在剑法中虽云精绝,但尚不足与万剑之尊的七星剑法相提并沦,他如连七星剑法都能获得,对一套峨嵋剑法就没有习不全的理由。单剑飞暗暗冷笑:想得倒好,只可惜世上没有那样笨的人,也没有那么便宜的事。现在,他安心了。神威宫方面既然志在他的一套七星剑法,那么,在这套剑法交出以前,他大概不必为自己的生命担忧。同样理由,他如被骗出这套七星剑法,后果就很难说了。他迅忖着,一面自座中缓缓站起。现在,他已再不能以忠厚诗人,俗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对付奸猾的惟一善策,便是报以奸猾。于是,他跨出一步,抱拳向台下朗声道:“本宫宫主,以及两位娘娘,显然知悉敝师目前之下落,如果确属这样,宫主及两位娘娘当可自在下之年岁推及,在下虽名列七星门下,却始终来曾睹及敝师之面,在下几手精陋武功,亦不过转自白丁双将中的丁将处习得,如论剑法,诸位之中任何一位都可能远优于在下……”

  身后,黑衣金姓分宫主嘿嘿冷笑道:“真会谦虚,嘿嘿!”单剑飞返身含笑道:“怎见得?”金姓黑衣分宫主原意是说:你小子少装佯,连本座都给你小子削去四个指头,现在却对本宫武士们说这种话,岂不是明着欺人。单剑飞一声“怎见得”,使他忽然想及此乃自己生平大辱如给当众宣开,他这名声素隆的黑衣分宫主今后还如何做人?因此,两眼暴瞪,眼中凶光虽炽,口中却没了词儿。黑衣分宫主断指之恨,众武士虽然无人知道,但宫中护法以上人却都无不清楚。这时,那名公孙护法因深知黑衣分宫主之盛’爆脾气,深恐场面弄僵,转圆不了,乃一咳笑岔道:“单少侠何必客气?”单剑飞心想:你设法让别人下台,我就不能再窘窘你么?于是,循声转过身子微笑道:“公孙护法乃剑术大家,当知一套七星剑法博奥精微,在下纵能辗习成三招二式,亦不足现丑人前,何况在下素无解析一种武学之经验,所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公孙护法对敝师门之剑法既有专究,何不偏劳?”公孙护法果然城府深沉,闻言居然毫无愧色,仅淡淡一笑道:“少侠定要如此逊让,本座实也无可奈何。不过,本宫武士们既已提出要求,少侠如不稍稍露上一二手,似也说不过去,这样好不好,本座就以五华杂学,请少侠随意赐正几合总可以吧?”单剑飞不假思索点点头道:“这倒不妨。”单剑飞答应得这么爽快,实在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公孙护法徽微一愣,台上台下均因事出意外,而于刹那顿然寂静下来。

  单剑飞的想法很简单,过分示弱,未免有损师门声誉,远不若当众先付一战。这一战,不用去向结果,他自信,百分之百可获胜利,度过一日算一日,能胜一场是一场!单剑飞那来的这份自信呢?这,并不是说他已看出这位公孙护法在剑法上成就不及自己,老实说,即令这位公孙护法目下功力足足超过他两倍,甚至三倍,他也一样仍具必胜信念。原因是,对方有着无可救药的先天弱点,既然意在偷招,必然无法全神应战。单剑飞不愿让对方知道自己身上带有七星名兵,故意笑了一笑,又道:“宝剑能否借用一支?”公孙护法为示心地光明,指着几上那支自己适才用过的长剑道:“这支剑名:飞虹’,系上占名兵,除了宫主及娘娘们的佩带珍品外,仅此一支,我们谁拿了,均难谓之公平,大家都另外取用罢。”单剑飞微笑不语,心想:少做这种表面好人。除非瞎了眼,谁不知道它是一支名剑?你如取巧,我难道不会取出身上七星剑来使用?公孙护法一招,最前面两名金衣武士将各人所佩之宝剑递上,公孙护法接着一挥手道:“送由单少侠先选!”。单剑飞知道,同是金衣武士所佩用者,纵有差别也不会相差到哪里去,因此,就近取过一支道:“谨谢承让。”公孙护法取过另一支,两名金衣武土退下,接着,二人各向身后退出四五步,按剑凝立,等待对方出手。公孙护法见单剑飞迟不出招,淡淡相催道:“宾主有别,少侠不必客气。”单剑飞微微欠身道:“那么有了!”脚下一错,正待活开步眼之际,突闻右边纱帐中东宫鬼女急急发话道:“且住!”单剑飞一愣,猛可里顿势止步;公孙护法似也甚感意外,怔了怔,转过身去横剑躬腰道:“未悉娘娘……”鬼女于帐中沉声道:“这场印证,虽说只应点到为止,然而,其胜负结果,却对你们二人都很重要,所以,希望你们两个均能振作精神,全力以赴!”公孙护法俯身答道:“卑座知道。”单剑飞疑忖道:这番交代来得异常突兀,所谓“你们二人”,显属饰词,难道这里面另还含其它什么暗示不成?一念未已,但见鬼女向帐后一挥手道:“端出去!”纱帐后面,应声走出两名素装小婢,一人捧着一只锦盒,走来台前,相继放在方几之上。公孙护法目光所及,脸色苍白,呼吸也突然粗促起来。台上台下,先后传出一片低低惊啊。鬼女静静地接着说道:“宫主传旨,以此为奖,但愿你们好自为之!”两名小婢一出台,单剑飞便看出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没有想到,四下里对这份奖品反应竟是如此般的强烈——尤其是对面那位当事者,公孙护法。是这位神威宫主难得有这种颁赐机会,魔徒们过分重视了它的荣誉性呢?抑或这份奖品本身价值令人震撼呢?现在,单剑飞无法不朝那两只锦盒多看两眼了。两只锦盒叠放着,一大一小,下面那只厚约三寸许,宽约尺半见方,上面的一只,则仅有下面那只四分之一大小。两只锦盒里面都装的是些什么东西,从外面固然看不透,然而,若就外观所及,单剑飞觉得除了两只锦盒式样尚算精巧之外,他可实在看不出里面装的东西究竟能名贵到哪里去。拳经?剑诀?金银?珠宝?都不像,亦都不甚可能。不过,单剑飞已无暇多想,也懒得多想。纵属连城拱璧,对他来说,都是一样,投有用!于是,他转向公孙护法,淡淡一笑道:“气势慑人者,常能不战而胜,这一场,就算在下输了如何?”公孙护法神色本已渐趋正常,闻言之下,神色不禁又是一动,但是,他旋想及这是不可能的事,对方纵然真的要让,他也是无法接受的,思念一转,反而疑及单剑飞是在风凉他,当下不禁嘿嘿一笑道:“承情,请赐招吧,结果大概也差不到那里去。”单剑飞不禁为之感慨丛生。这名公孙护法年纪轻,人品俊,不论其心地如何,然而,在风度上,这以前所说毫无值得批评的地方,现在一掺杂利的诱惑,气质马上大变,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同了……

  单剑飞一阵感喟,心情顿觉空前平静,手中长剑一挥一挽,轻啸着划出一圈剑花,然后,剑尖平送,缓向对方当胸递去。在使剑者,这是一式礼招,剑花声响等于出声招呼,一剑平递,更方便于对方出手化解。这一招,如果剑尖稍稍抬高二三寸,无论偏左或偏右,便是七星剑法的第一式笑指紫薇。但是,单剑飞没有那样做。他没有那样做的理由有二:第一,他不愿泄露七星剑法的基本姿势,能掩饰过去,他当尽量加以掩饰。第二,式演这招“笑指紫薇”,是进取之招,接着的变化.有一定的章法,不能任意更动,对方迎拆,可能第一招便要分出胜负,他没有把握,同时,他即使有把握.他也不肯那样做,武人最注重的是颜面,在这儿,当着数百武土之前,他没有理由要对方下不了台。然而,世上事往往如此:好心无好报。在单剑飞,一直都以为这仅是一场别有用心的剑术印证,对方主要目的,只在诱出他的剑招来。他却没想到情势已因两只锦盒的奖品而全变。公孙护法双目中凶光陡闪,长剑一抖,倒削而上。单剑飞正待抽招换式,对方又猛然振腕一翻,上削改为平推,势如惊电,突然横腰劈来,起来便是欲置单剑飞于死地的辛毒煞着。台上台下,数百双眼神全为之一直。单剑飞不意对方不但没有来个礼尚往来,反而一出手就想出其不备,利用自己的心理弱点,要将自己一命了结,这份惊恐和忿怒,自屑不难想像。总算他已久经风浪,惊怒之余,心神却未因之而慌乱,当下因已回剑不及,故技再施,上身一仰,明似要施金鲤倒穿波,实际上却用的是风尘百滚中的一式故我依然,左肩一沉,一个空心滚,向左侧翻一步。风尘百滚最大的妙处,便是它每一滚都像极燕青十八翻,沾衣十八跌等普通跌身法中某一式,而实际上却又不是。这时,公孙护法果然上当。事后,他也许会识出这是丐帮绝技“风尘百滚”,但在匆促间,他说什么也不会想到一名七星门下会习有丐帮不传之学,同时,他自信这一剑对方十九躲不了,想躲,除了硬向后倒,别无它途。所以以,单剑飞上身一仰,他跟着去势一紧,跃步扑上。名家过手,讲究机先,在此决定胜负的刹那,只能凭判断,等到看清敌方身形再出手,就嫌太迟了。因此,单剑飞于剑底下贴锋滚过,公孙护法却因收势不及,一直扑去身后四五步之多。一着之失,胜负就此决定。单剑飞一拧腰,右手长剑虚擎空中不用,左手一伸,疾逾电光石火般并指点去对方肩后凤尾穴。这位公孙护法原非弱者,他虽因违背剑士要则而有此败失,但耳目之灵却非常人可比,情知不妙,是以身形控定后,并不就地回身,下盘一挫,竟想回剑反扫。但是,单剑飞出手实在太快了,他虽错开正穴,肩衣却给划下一大条。台上台下,不知是惊是佩,不期然齐齐一声噫!公孙护法一剑扫出,身躯随着转过,双目火赤,那张原本端正的面孔,也因羞忿过度而扭曲得改了形状。单剑飞涌身侧挪丈许,抱剑道:“公孙护法剑招玄妙,在下几乎无路可走,虽然在下划破您一点上衣,如就剑论剑,在下实非对手!”公孙护法哼了哼,牙齿一挫,剑尖不颤自动,正待挺剑再上之际,纱帐妖女欧阳瑶玉轻咳了一声道:“公孙护法可以退去—边了!”鬼女阴美华接着点头道:“是的,珠妹说得不错,媚媚跟香香两丫头为单少侠将锦盒捧去宾馆,大札俟官主决定后,择日再予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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