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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第十九章 劫后余生东山起

  天机道长目送夏红云背影消失,回头招呼文束玉继续前行。

  在天机道长和文束玉走后不久,左后方河堤下面的阴暗处,一人悄声向另一人说道:“我说咱们上当了吧。”

  另一人恨声接着道:“传出去真是丢人!鼎鼎大名的黑水双冠,居然在岳阳楼前被一名丧失武功的吴小子拿话唬得不敢动弹,明天不将那小子揍个半死,我司徒营誓不为人!”

  回到清真道观中,已是三更将尽,天机道长命道僮取得两封银子交给文束玉道:“这个老弟收下作盘川,另外,贫道想告诉老弟几句话,此去东南行,过了萍乡,有座武功山,武功山脚下,有座善化佛寺,寺里有一名法号大智的老和尚,他与今晚我们等候末至的那人为友,贫道与那人是方外至交,我们要等的那个人,四海为家,萍踪无定,谁也没法主动与其取得联络,不过,此人每年必至这座善化寺一二次,来向这位大智和尚探究佛理,你现在去,不必说出系受贫道指点,可向寺中自荐为佣,或于禅寺附近住下,如见有一名仪表脱俗中年儒士前来该寺作客,十九即属斯人无疑,那时候,如何开口求医,你不妨斟酌着办,能否达到目的,一切就看你的机智和造化了。”

  天机道长停了一下,接着说道:“都因为老弟日间说过,只要有一线生机,将不惜为它走遍天涯,贫道见你毅力可佳,这才指你这条明路,一年之中,机会只有一二次,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忍耐和等待,而且,就是等到了,还不一定能成功,所以,贫道这样说,只能算做一项建议,值不值得这样做,仍须你老弟自己决定!”

  文束玉推开银封道:“感谢前辈指点迷津,晚辈年纪还轻,只要新生有望,就是白等个一二年,仍比无声无息与草木同朽强得多,所以,晚辈决定明天一早就上路。银子晚辈身上还有不少,如果省吃俭用,尽够一年花费,晚辈不敢领受!”

  天机道长似乎深知文束玉有着一副倔强的性格,当下亦不相强,站起身来道:“那么贫道不陪了,今夜你可以就在这里歇下,祝你好运,如果健康恢复,不妨再来君山盘桓!”

  文束玉送出无机道长,由于心情激动,一夜未能成眠。天机道长自始至终没有盘问他的详细身世和姓名,他这样做,纯出一片恻隐之心,不计成败,不为名利,惟其如此,乃益见其至诚可贵!文束玉思忖:他若能恢复一身武功,他要报答的,而最好的报答方式,便是仿效道长这样随时随地施助于他人。

  第二天一早,文束玉开始再向平江、创阳方面出发。

  他因真气不畅,耳目自不苦往日聪敏,所以,出城不久,黑水双冠便跟来身后,他却始终毫无所觉。

  在身后,不学书生司徒营比划着,主张马上动手,四全秀士则认为离城太近,万一惊动了无机道长可不是好玩的。

  这样一直拖到已牌时分,文束玉正沿着泪罗江支流埋头前行之际,身后忽然有人阴声嘿嘿道:“朋友,这么热的天气何必赶得如此急?歇歇吧!”

  文束玉给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一看,不禁呆了!

  他由双冠充满嘲弄的神气上,知道纸老虎业已戳穿,跑既跑不了,只好定身站下。

  四全秀士侧目微晒道:“这位朋友,咱们之间的距离现在是五步半,假如本侠现在以九宫迷魂第三式,左足前滑,沿三才,转五行,右足浮飞.明挑四象,暗扣六爻,出左掌‘孔雀开屏’,右拳‘白虹贯日’.你朋友预备怎样化解?咦,朋友怎么不开口呀!怎样化解?说呀!哈哈,哈,哈,哈!”

  文束玉任令对方冷嘲热讽,只是不出一声,他知道真相一穿,厄运难逃,说什么也是徒然。

  四全秀士笑着道:“朋友,别弄错了,咱们闵文亮可不像有些朋友瘸子卖解:‘能说不能行’啊。朋友,来啦!”

  大笑声中,身形一动,果然以刚才所说的招式——一也就是文束玉曾凭以唬吓对方的一套招式——挥掌飞足攻来。

  文束玉仍然一动不动,或死或伤,已成定局,身为断肠箫之子,死也好,伤也好,总得硬挣些才像话!

  所以,文束玉牙关一咬,准备舍命硬挺,没想到不学书生身形也是一动,忽然飞身将四全秀士出手拦下道:“算了,闵兄,动手动脚的,打死这小子也不算光荣,我看人家朋友脸色铁青,冷汗直流,也怪可怜的,这大概是天气有关吧?所以,小弟建议,不如帮这位朋友洗个大凉澡,倒是一件功德事。”

  四全秀士抚掌道:“妙极了!”

  说着,一个纵身向前,一把揪起文束玉衣领,扑通一声,丢人江心。

  文束玉虽然也懂一点水性,但因体力虚弱,再加身上衣袜俱全,简直连浮出水面的气力部没有,挣扎之下,熬气不住,咕,咕,咕,一连灌下五六口水。

  不学书生看到水面上气泡一个接一个冒上来,不禁皱眉道:“不意这小子这样脓包连游水都不会,喂,闵兄,淹死了就没有耍的了,去拖他上来吧!”

  四全秀士哈哈一笑,匆匆脱去外衣,涌身一跃而下,等到拖上岸来,因时间耽搁过久,文束玉已是奄奄一息。

  四全秀士对急救技术显极在行,他将文束玉翻过来,伸手一阵揉拍,文束玉张口吐出一摊水,立又悠然醒转。

  不学书生阴阴一笑道:“喂,朋友,底下你想再玩一套什么好?”

  文束玉缓缓闭上眼皮,低弱地道:“最好斩草除根,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们要后悔的,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

  不学书生明明一笑道:“是借重你的朋友天机道长?还是以九宫迷魂第三式?或者什么孔雀开屏、白虹贯日的高招来完成这种壮志?”

  四全秀士为之笑不可抑。

  不学书生扭头冷声道:“假如这是激将法之一,算他小子成功了,闵兄,赏他十个大嘴巴子,让他怀着希望活下去吧!”

  四全秀士大声附和道:“对!如果宰了他,将无异说咱怕了他,那岂不成了笑话?”

  于是,啦啦,噼噼,十个嘴巴打下来,文束玉满口是血,脸颊鼻肿,再度昏厥过去。

  太阳偏西了,文束玉终于自动苏醒过来,双冠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他挣扎着爬起,拭净脸面上的淤血和污泥,望着西天一轮红日,握拳喃喃道:“太阳落下去,明天又会升起来的,我相信我文束玉也必然会有那一天,司徒营、闵文亮,你们这两个贼子等着瞧就是了!”

  然后他开始移步向前,继续未完的艰苦行程,是的,他的身心是更疲弱了,但一股求生意志却因而益加坚强……

  七夕之日到了!

  在武林中,这是大日子——断肠箫文公达将于岳阳楼交割金谷宝图——在同一天,文束玉来到武功山下。

  经过一名樵子的指点,文束玉终于在一处山坳中找到那座善化寺。

  这座善化寺看上去建筑并不怎么宏伟,但形式却甚为古老,寺前两座石狮均已残缺,寺额上那方金匾也只能看到中央一个化字的两三笔,文束玉见目的地已到,因不堪过分之激动,终至引起一阵虚脱,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颗心随之飘荡起来,他张开双臂,想捞取一点凭藉,然后,身躯一阵摇摆,砰然一声摔倒在地。

  寺门虽未关闭,但寺中一直无人出入。天黑了,寺内外便是一片静寂,在静寂中,文束玉静静地僵卧着。

  这样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一名灰衣老僧的出现。

  这名灰衣老僧似甫自远方归来,神色很疲乏,僧衣上满是露水。

  当这名灰衣老僧发现寺前石阶下躺着一名破衣青年时,双目中不禁露出一股讶异之色,他于是加快脚步,急急赶来僵卧者身旁。

  老僧俯下身子,轻轻拨正僵卧者的脸孔,详细地观察了一会,接着点点头自语道:“饥,累,疾病,再加上赶路过急……可是……这孩子赶来这种地方是为了什么呢?”

  老僧自语着,又伸手为僵卧者把了一阵脉,然后从身上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两颗药丸纳入僵卧者口中,直起身来,稍稍思索了一下,最后皱着眉头转身入寺而去。

  不一会,寺中走出两名小沙弥,似乎是受了刚才那名老僧所指使,他们走下石阶将破衣青年抬起,一直抬向东厢一间云房,云房中那名灰衣老僧正在点燃一支檀香,老僧向两名沙弥比了一个手势,两名沙弥便将破衣青年放在房中那张石床上。

  老僧背手走过来,又朝昏迷中的青年端详了片刻,然后缓缓伸出手来,轻轻在青年双肩和背后拍了几下,不消多大功夫,破衣青年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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