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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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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考镖师沉吟了一下,终于毅然抬头向门口那些尚未经过考试的苦力们说道:“这位贾老弟的臂力,大家适才都看到过了,他一个人的能耐,足抵普通三四个人而有余,像贾老弟这种人才,正是本局所希望遇上的。现在,为适应本局实际需要起见,本局拟将考选过程化繁为简,一下做个了断。那就是在诸位之中,如有人自信气力不输这位贾老弟,甚至更在这位贾老弟之上,那么,请他站出来,经证实无讹后,届时不但本人录用,同时还可以由其推荐一名伙伴,诸位斟酌一下吧!” 主考镖师这样做,显然是在为这对表兄弟说话,不过众人都很谅解,人家镖局用人是为了做事,如取录这对表兄弟,将不啻化二份工钱而雇得四五名人手,谁是这家镖局主事者也不会放弃这等机会的。 众苦力在面前相觑了一阵之后,终于相继摇头耸肩而去。 第二天,振汉镖局的镖货上路了。 振汉镖局这次承运的镖货是一百箱白银,每箱白银五百两,总计是白银五万两整,本来预计三天才能装好,终因贾楞子这对表兄弟力气大,人又勤快,结果三天的工作在一夜之间便给完成。 镖货货主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有人说他是两淮的盐商,也有人说他是红宁府的卸任官员,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此人自称姓罗,大家便都喊他罗大官人。有一点不会错的是,这批白银是自扬州起运,沿途已选后经过四家镖行之接驳,振汉镖局是第五家承运,现在是这批镖银的最后一程。 苏皖之间本有近路可走,这位罗大官人为什么要舍近就远,来豫省绕上这么一个大圈子呢? 这一点,无人明白。 据振汉镖局的伙计们猜想,由扬州往石埭,须走长江水路,这时正值长江一带水定猖极之期,有钱人安全第一,花费多少都在其次,此一猜测说来也并非全无可能,所以,大家在心里虽然有点疑惑,也没有人去加以十分注意。 振汉镖局为求慎重起见,这次特地派出三名得力镖师护行,这三人在黑白两道都有着极好之声望和人缘,三人一姓古,一姓张,一姓李。除古、张、李三名镖师之外,镖局另外尚派有旗手一名,趟子手五名,以及贾楞子和小喜子二名杂工。 一行共有骡车五辆,马车一辆,三辆骡车装银箱,同辆骡车载杂物,最后面那辆马车则为罗大官人和他的二名姬妾所占坐。 旗手打马跑在最前面,经常在五里之内往复驰驱,一面扬旗开道,一面向镖师报告前途平安。三名镖师通常一人休息,二人护行,位置在旗手之后,货车之前,五名趟子手,二名跟着镖师,三名随车殿后。贾楞子表兄弟则坐在镖师们马后第一辆货车车顶上,路行三日,平安无事。 第四天傍晚,一行于豫皖鄂三省邻界的固始落脚安歇。根据镖行规矩,镖货行走途中,每在一处安顿之后,镖局主面,均有向货主说明前途将经之地,以及该路面有无风险之义务。这一天,古姓镖师轮值前去向罗大官人作例行之报告。 古姓镖师报告完毕,罗大官在皱眉道:“明天这一程真的太平吗?” 古姓镖师回答道:“请大官人放心……” 罗大官在仍然皱着眉头道:“在扬州时,曾听人说,由固始到六安这一段一向不怎么宁静,何以古镖师刚才却说这一段……” 古姓镖师含笑接口道:“既然大官人提起这个,小的现在还可以这样说,明天,由固始到六安,这一段将是全程中最平安的一段,是的,大官人并没有听错,这一段一向的确不怎么宁静,因为‘双鞭豹’钱达天一伙人就住在三叉湾过去的野猪林附近,而‘双鞭豹’在武林中,人人都知道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不过,假如大官人知道此人跟咱们局主单掌拿魂的关系,大官人就不会多此一虑了。” 罗大官人噢了一声忙问道:“此人与贵局什么关系?” 古姓镖师微微一笑道:“中表兄弟。” 罗大官人深深嘘出一口大气道:“这样说来当然没有什么问题。” 次日,一行继续登程,过了三叉湾,野猪林遥遥在望。这时约莫晌午时分,那名旗手照例纵骑向那片密林驰去,手上的三角镖旗在白日下迎风闪拂,霍霍作响,看上去煞是精神。 古姓镖师目送那名旗手远去,回过头来向另一匹马背上的张姓镖师笑着道:“咱们每次打这儿经过,双鞭豹都要招待一番,弄得大伙儿都怪不好意思的,凭良心说,咱倒真希望那老儿今天不在。” 张姓镖师笑答道:“古兄也真迂蠢,人家是中表兄弟,哪会在乎这点小小破费?我们是振汉的伙计,说起来也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张姓镖师话刚说完,那名旗手的黄色坐骑已自树林中倒奔回程。 古张两镖师于马背上含笑注目,微微点头,忽然间,古张两镖师双双一咦,二人脸色同时大变。 那名旗手愈来愈近了,去时是个大活人,不意回来已经变成一具横挂马背的死尸,只见那旗手也不知道是丧于什么兵刃,满脸是血,七窍难分,那支红黄相间的三角镖旗则不忍目睹地遭人连柄插在后背上。 货车顶上的贾楞子朝表弟小喜子侧脸望了一眼,小喜子双眉紧皱,默然不语,似乎正在思索一件什么事。 古、张二镖师于看清那名旗手的死状之后,均为之既骇且怒,基于黑道规矩,除非为了私仇,劫镖是一向不得伤害旗手或随行之杂工等人员的,而现在,旗手首先遇害,遇害者,是开封振汉镖局的旗手,加害者则是振汉镖局主的中表兄弟,这种事设非亲目所睹,说来有谁能信? 古张两镖师人人脸色铁青,同时迅速展开应变行动。 古镖师吩咐一名趟子手去请值班休息的李姓镖师,又吩咐另一名巡子手去向罗大官人报告前路已经发生事故,并要罗大官人不必惊慌,一切自有他们这边出头应付,相信这也许只是双鞭豹新收之部众,因为不明内情所造成的一时误会。 另一位张姓镖师则指挥四辆骡车去道旁,以采取必要之戒备。 不一会,那位李姓镖师也来了,三位镖师刚刚拢到一起,野猪林方面已然呼啸着奔出十余骑。 为首者是一名年约四旬上下的黄皮汉子,背括双刀,一身蓝布劲装,面日透着诡诈而阴险。 三位镖师并肩控骑以待,但在看到为首那名盗匪后,三人均不禁微微一怔,很显然的,三人似乎尚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匪徒。 古镖师容来人驰近,双腿一夹,纵骑出列,同时以马鞭一指,向那汉子沉声喝道:“喂,这位朋友,我问你,你朋友知不知道咱们振汉镖局当家的,跟你们总瓢把子双鞭豹之间是什么关系?” 来人仰天大笑道:“双鞭豹?哈哈,那一‘豹’早就‘报’销啦!还等到今天?哈哈哈哈!想不得你们这般不知死活,原来是双鞭豹的朋友!哈哈,哈哈!” 三位镖师方自错愕间,那名黄皮汉子突的笑声一收,绷起脸孔阴恻恻地道:“三位出身名镖局,说来也是场面上人,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三位应不难一目了然。所以我说:朋友们如果是知趣的,就该马上夹起尾巴,掉头便走!还有,回去之后,不妨顺便告诉你们那位局主一声,有人看中这一带风水好,要在这儿落脚安顿,但是双鞭豹姓钱的不肯让出地盘,结果,在半个月之前,一刀两段,呜呼哀哉!这便是他那位中表兄弟的升天经过,另外,兄弟对这批镖银也不打什么收条了,兄弟敝姓‘孙’,草字‘一苇’,外号‘黑水尸狼’,是我们老主公座下三等近卫之一,朋友们如果请到能人高手,随时都可以再来此地找我孙某人算账!” 古、张、李三镖师脸色又是一变,仍由古姓镖师沉声问道:“朋友都打哪儿来?贤主人之名讳可否见告?” 黑水尸狼打鼻管中哼了一声道:“你们这批家伙敢情是活腻了?咱们那位主公的名讳也是你们这批八流货色有资格问的么?” 三位镖师之中,就数李姓镖师性子最紧、这时坐骑一催,泼刺刺冲将出去大喝道:“倒看看你他妈的是第几流……” 口中叫着,也不顾古、张两镖师之喝阻,量天铁尺一抡,便向对面黑水尸狼纵骑狠命扑去! 黑水尸狼嘿嘿一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的一批蠢虫!” 只见他双臂一翻,双刀已然取在手中,容得李姓镖师来骑冲近,脚尖一顶马腹,胯下那匹马儿似乎久经战阵,这时一个腾跳急旋,正好带着它背上的主人,避开来尺,黑水尸狼得理不让人,手中双刀一式阴阳回旋,左刀虚划,右刀疾递敌颈!李姓镖师由于冲刺过急,一时间马头腾让不开,虽然闪过脑勺部位,左肩却给敌刀划开一道三寸来长的血口,一阵激痛攻心,几乎当场自马上栽落! 古、张二镖师见状大惊,双双拍马冲出,他们二人比较沉着,深知来人不可轻敌,是以这时暂且不去攻敌报仇,而先赶过去双双将李姓镖师夹护回阵。 对面那名黑水尸狼似乎一心志在镖银,并不以伤人为乐!这时双刀一合,听任古张二镖师将李姓镖师救回,毫无乘胜挥众混杀之意,这边车顶上的“贾楞子”悄声问“小喜子”道:“闵兄,你看咱们应该采取什么态度?” 那名由小凤流闵守义化装的“小喜子”,此刻不知道向他表兄“贾楞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由苏天民化装的“贾楞子”听了,不禁眨眼表示怀疑道:“有效吗?” 闵守义轻声道:“不论有效无效,试试也无妨。” 苏天民头一点道:“好的,就这么说,让我去看看吧!” 古张二镖师正在为李姓镖师扎剑口之际,偶尔转脸,忽然瞥及那名一身呆气的杂工贾楞子,正摇摇摆摆地向这边走过来,两镖师均不禁大吃一惊,古镖师怒声低喝道:“你来做什么?谁叫你过来的?” 贾楞子不慌不忙地以手指一碰鼻尖道:“我自己叫我过来的!因为我贾楞子有退敌之策!” 张镖师也生气了,怒叱道:“就凭你小子那几斤笨力气么?” 贾楞子大摇其头道:“我决不会告诉你们的,告诉了你们,我这一套就不值钱了,老实说,事到如今,你们不信也得信,因为今天这几车银子,以及你们这十几条性命,现在可说全操到我贾楞子手里。” 古、张、李三镖师互望着,颇有啼笑皆非之感,李姓镖师沉脸道:“贾楞子,你须知道,这可不是你小子耍宝的时候!” 贾楞子手一指道:“你这位大镖头这会儿最好少开口,你须知道,话说多了,震动创口,是要流血的呐!” 李镖师勃然大怒,手臂一挣,便待抢过来加以教训,结果遭古镖师硬给劝下,张镖师皱皱眉头问道:“那么,你老弟准备怎么做?” 贾楞子单指一竖道:“咱只有一个条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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