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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魏魔元襄轻轻一哼,突向吴魔挥手道:“下棋!”

  苏天民见了,不禁微微一怔。

  他记得他任魔庄副总管时,最感头痛的人物,就是这几位一级太爷。他们对他的任何吩咐,总是爱理不理,爱听不听的!他当时尚以为,那也许是由于他年纪轻,又只是一名三级武士之故。

  没有想到,现在换上名望高两重的扫花老贼,情况非但未能有所改善,且似乎比他在任时还要不如。

  吴魔达魁摆一摆头,示意魏魔稍予忍耐,然后转脸悠悠然问道:“他叫你来,可有什么交代?”

  苏天民原以为,抬出扫花老贼,也许比较好办事,不意几乎弄巧成拙。

  现在,他当然不会傻到再去自讨没趣!

  于是,连忙接口说道:“没有,老家伙要我来,只是想知道,目前这边,是怎生一副局面而已。

  其实,说穿了,这还不是老家伙闲得无聊,无事找事做?试问:这边有了吴老和魏老,尚要他姓严的操什么心?”

  魏魔元襄脸孔一侧,冷冷问道:“早上吃过东西没有?”

  苏天民噢了一下道:“这个不忙……”

  吴魔转向身边那名侍姬道:“翠凤,你去关照蔡司务,为刘师父弄份点心,多做几样,马上送来,顺便再开一坛酒!”

  不一会,点心送来了,是一碟皮蛋春卷,一块熏鹿脯,一盅蒸鸡汁,外带一壶百花春。

  接着,苏天民享用早点,两魔则继续未完之棋局。

  苏天民刚将早点吃完,魏魔元襄忽然一声不响站起身来。

  吴魔一咦,抬头道:“怎么不下了?”

  魏魔淡淡地道:“出去走走。”

  跟着向他那名侍姬头一点道:“雪娘,你也来!”

  吴魔手指棋秤,于背后大声问道:“要不要留着等你回来?”

  魏魔头也没回一下,漫应道:“随便!”

  一句随便说完,人已于帐篷门口消失不见。

  吴魔伸手一揽,向那名叫翠凤的侍姬说道:“将棋子收起来,翠凤。”

  苏天民不胜诧异道:“这一局,吴老已经胜定——不是太可惜了么?”

  吴魔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这老儿,真的还会回来跟你下完这局棋?”

  苏天民惑然道:“怎么呢?”

  吴魔嘿嘿冷笑道:“老毛病!局势一好,屁股如打桩,火烧不动。局势如果稍有不利,则不是‘出去转转’,便是‘出去走走’!”

  事实上;苏天民对两魔这“棋艺”和“棋品”,比谁都清楚。

  魏魔输了,固然如此;而吴魔输了,又何尝不然?就他所知,魏魔之棋力,较吴魔只强不弱,输了棋的“风度”,亦较吴魔“聊胜一筹”。今天这一局,在吴魔也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老鼠”罢了!

  苏天民这时完全是装糊涂,所以,他不等吴魔话完,立即以赞叹的语气慨然接着道:“吴老真是样样行!”

  吴魔听了,好不受用,干咳了一声说道:“棋虽小道,但从棋品看人品,却是错不了的,我们这位魏老儿,什么都好,就是,咳咳——”

  大概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老弟这次来,紫老儿知道不知道?”

  苏天民自然不肯错过机会,故意啊了一声道:“吴老要是不问,云岛可差点忘记一件事!”

  吴魔微微一愣道:“忘记什么事?”

  苏天民故示神秘,先朝篷外溜了一眼,这才凑过去低声道:“卑座临行之前,紫老曾于私下里交代,要卑座转达吴老一声:说是老王爷心情看来相当不好——”

  吴魔皱起眉头,接口说道:“这个谁不知道?可是,老夫跟魏老儿,只奉命逼使和尚们让步,并限制不得使用激烈手段,请问这跟既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有何分别?”

  苏天民附和着,皱眉说道:“谁说不是?噢,对了,请问吴老,这边,那些和尚们,如今究竟是怎样一副态度?”

  吴魔恨恨地道:“一句话:冥顽不灵!”

  苏天民关切地道:“那怎么办呢?”

  吴魔端起酒盅喝了一口道:“今天一早,老夫和魏老儿已差人向和尚们提出最后警告:限三天内放弃抵抗,接受搜查,否则血洗全寺!”

  苏天民道:“三天过去,假使和尚们冥顽如故,要不要真的动手?”

  吴魔哼哼道:“当然!否则威信何存?”

  苏天民道:“那样做岂不有违老王爷之原意?”

  吴魔反问道:“然则怎办?就这样一直对耗下去?所以,老夫认为,老王爷之所以禁采激烈手段,亦不过为沽一时之誉;现在既然此路不通,自须另谋变通之策。否则,堂堂一座洞仙分座,在今后武林中,岂不要连区区一座少林也及不上?”

  苏天民点头喃喃道:“是啊,要能想出一个法子,在三天限期届满之前,使那些和尚们自动屈服就好了。”

  吴魔摇头道:“难——

  苏天民道:“这不过是吴老谦虚罢了,其实以吴老之满腹玄机,博通兵要,只要时间充分,哪愁无策可对。”

  吴魔叹了口气道:“话虽这样说——”

  苏天民低声接着道:“云岛庸劣,乃粗人一个,不过,此刻却忽然想起一个笨主意,是否行得通,自然仍须吴老睿智裁夺。”

  吴魔一哦侧目道:“什么主意?”

  苏天民伸出脖子,不知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话,吴魔意动神驰,听得连连点头。

  苏天民说完低声道:“吴老以为怎样?”

  吴魔满饮一盅,矜持着颔首道:“是的,此策良佳,迨与老夫不谋而合,自见你来,老夫即曾一度有过这种打算……”

  正在说着,魏魔元襄忽自外面走了进来。

  吴魔达魁的话,魏魔显然只听到最后几个字,这时人朝椅中坐去,一面望向吴魔问道:“什么打算?”

  吴魔重重咳了一声道:“刚才……”

  苏天民代为接下去道:“吴老忽然筹得一条妙计,可以不发一兵一卒,而使得寺中和尚们,俯首就范,乖乖受命!”

  魏魔冷冷侧目道:“我们达魁公是否因为赢了一盘棋,以致福至心灵起来了?”

  吴魔庄容道:“下棋只是为了消遣,老魏,现在谈的是正经!”

  魏魔嘿了嘿,转向苏天民点头道:“好,继续说下去!”

  苏天民依言接着说道:“吴老认为,对付这些毛和尚,本不值如此小题大作,但限于老王爷前此之严谕……”

  吴魔听得暗暗点头,一脸得色。

  魏魔却透着不甚耐烦道:“说正文!”

  苏天民应一声是,忙接道:“因此,吴老想来个‘圣旨假传’——准备命云岛冒充九帝专使,持九帝密函,今夜自后山入寺,劝令和尚们忍让一时,依吴老之估计,心平老秃,应无不受九帝劝说之理。”

  魏魔注目道:“这封密函如何伪造?”

  苏天民答道:“云岛粗能书法,画上九个不同的花押,尚可勉强办到,相信心平和尚这也许还是第一次……”

  魏魔冷冷打断话头道:“就算伪函能够通过,九帝之信物,又从何处取得?”

  吴魔微微一愣,显然他先前并未考虑到此一重要关键!

  讵知苏天民却从容不迫的接了下去道:“这一点,吴老早考虑到了。”

  魏魔溜了吴魔一眼,然后转过脸来问道:“如何补救?”

  苏天民平静地接着道:“魏老可还记得我们上一任,那位冒牌苏副总管?试问:那个苏姓小子既能耍上这一手,我们难道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心平和尚若是不疑密函有假,他还能说,对自称魔帝之孙的卑座,索阅信物?”

  吴魔大乐,捋须重重咳了一声道:“此即所谓还以颜色是也!”

  魏魔为之默然。无疑地,此魔由于天王老魔不许采取激烈手段之压力,晨间虽已发出那道最后通碟,心底下总不免因违命措施,而有着一份惴惴之感;现在苏天民说得头头是道,自无坚决反对之理由。

  不是么?成功了,皆大欢喜;万一失败,亦无碍大局之进展;更何况主意非他所出,冒险的又不是他自己呢?

  魏魔沉吟了片刻,终于点点头道:“试一试也好。”

  吴魔兴高采烈地道:“云岛,你去后面第三座帐篷里准备一切,老夫这儿,马上差人去寺后桩卡上取得联系。”

  苏天民正待起身离去,忽有一名武士匆匆奔来帐篷门口说道:“报告两老,寺前出事了!”

  两魔同时一怔,由魏魔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名武士微微喘息着道:“早上,寺前第一卡,系由一星武士高武雄轮值,高武士不知怎的,忽然与寺中两名僧人发生争吵,大概是高武士用了几个不太干净的字眼,两个和尚一怒之下,竟然冲出寺门,将高武士……给……给劈翻了。”

  魏魔注目道:“伤得重不重?”

  那武士垂下头说道:“已……已经……没有救了。”

  高武雄者,正是上次被巴全贵斗败的那名七级武士。苏天民事后知道,此人不但行为骄狂嚣张,一张嘴巴更是阴损刻毒无比。

  这一消息,给苏天民带来的,不啻平地一声焦雷。

  他的一番苦心经营,眼看是要给糟塌净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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