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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他发觉一个人,必须基于一股强烈的道义感,和责任心,才能产生一股无畏的勇气!

  前此,仙樵和他在一起,由于两人身上有着一部六合真经,以致一种如泰山的压力,迫使他老儿不得不坚强起来,因为他自己纵然不惜一死,但他可不能因此连累别人——所有武林中人——今后整个武林之劫运!

  所以,老儿必须坚强!

  其后,两人一分手,真经由他带走,老儿再没有什么顾虑了,生生死死,全是一个人的事,无所谓责任,无所谓道义,那股勇气便再也建立不起来了。

  唉,人啊,伟大在这种地方,弱点之暴露情形亦复相同!

  七巧手忽然轻轻喂了一声道:“老弟,你一只衣袖,究竟要多久才能套得上?”

  苏天民自沉思中惊醒,忙说道:“噢,快了……衣带,是的,还有……好,没有什么了,竹杖或木棍,可以随便找一根,那么咱们就走吧!”

  第六十八章

  同一时候——

  洛阳城北,某废宅的一条地下密道中,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被四名彪形壮汉打地道中押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慧眼仙樵”赵中峰,以及那位在年轻时,被武林中喊做“青城花道士”管城子,其后“淫名”大噪,为青城五老所迫,只得交出掌门职位,还俗恢复本姓的“青城扫花叟”严柏郊!

  两人衣履不整,脚步踉跄,显然受过一顿刑讯。

  这时,密道尽端那扇石板门被打开后,一名汉子先进去点上壁间一盏油灯,然后两人便被分别关进牢中那两只坟形囚笼内!

  这座地牢似已多年未经使用,蛛网遍布,霉味薰人,地下一片潮湿,到处生满暗绿色的藓苔。

  四名汉子锁好囚笼,迅速掩鼻退去。

  这边,扫花叟容得牢门拉紧,密道中脚步声去远,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咬牙切齿地瞪眼怒叫道:“喂,姓赵的,我问你——”

  慧眼仙樵悠悠然抬起脸孔道:“问什么?”

  扫花叟厉声道:“老夫问你,你我之间,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姓赵的这次为什么一定要将我严某人拖下水?”

  慧眼仙樵耸耸肩胛道:“打昨天到现在,前前后后,我赵某人吃的苦头,也不比你姓严的为少啊!”

  扫花叟勃然大怒道:“混账!你他妈的,吃苦头是活该!我严柏郊凭哪一点,要陪你他妈的受这冤枉罪?奶奶的,你,你替我说个名堂出来!”

  慧眼仙樵皱皱眉头,喃喃说道:“唉,灵台受制,可真不是味道。”

  扫花叟怒吼道:“快说!”

  慧眼仙樵懒懒然合上眼皮道:“该休息了,老朋友。”

  扫花叟厉喝道:“你敢不说!”

  慧眼仙樵轻轻一嘿,仰脸闭目,手脚放松,大有就此睡去之意。

  扫花叟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睚眦尽裂。

  然而,他和仙樵一样,全身几处重要穴道,均遭符老以独门手法封闭,纵想拼命,亦属枉然!

  慧眼仙樵一双眼皮刚刚合上,眉宇间神色微微一动,忽然支身坐起道:“严老,趁此刻无人,我们来平心静气的谈几句如何?”

  扫花叟气得浑身发抖道:“是的,你说——”

  慧眼仙樵脸色一整道:“首先,得求您马上停止做作。像您现在这样一股劲的穷嚷不休,别人听了也许以为是真的,我赵某可有点肉麻得受不了!”

  扫花叟为之气结,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慧眼仙樵正容接下去道:“您严老必须明白,一个人只有一条命,姓赵的不慎被擒,也并非有意如此;可是,您严老之表现却使人失望之至,在对质之初,您若能以此取信,幸获置身事外,我姓赵的并不反对。因为,您当初交下这份差使,亦系出自一番好意。

  我姓赵的,多多少少也算是一条汉子,又何必一定要拉您陪死?然而,事到如今,尤其像现在这样,于背后您也坚持不松口,那就是您的不是了!试问:您这样做,岂非明白表示,为了您一己之安全,已决定将我赵某人牺牲到底?”

  扫花叟大口喘气,胸口热血翻腾,但喉头却如塞着一道木栓,连半个字音也无法发出来了!

  慧眼仙樵带着几分恼意,继续说道:“一个人就怕伤了心……”

  上面,后院中,一口桔井旁,贴耳倾听的符老,这时点着头,向另外的几名武士,传音冷笑道:“如何?姓严的不开口了吧?老夫早就料定这个老淫棍,奸诈百出,诡计多端,里面必然有文章。

  刚才他自己也说过,他们之间‘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姓赵的行走江湖,非止一日,难道会说连一个冤家没有,认识的人,就只他扫花叟一个?嘿,空穴不会来风,乃千古不移之理也!”

  一名三级武士想开口,符老连忙制止道:“不,再听听他们勾结的经过!”

  下面牢中,慧眼仙樵稍稍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所以,您严老在人前,不论怎样洗清,赵某人都不计较。但于背地里,基于道义,您则应该共同筹划,如何才能兼并及并顾?至于能不能办得到,那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

  扫花叟双睛火赤,磨牙戟指,喘息着道:“你,你姓赵的,知不知道……”

  慧眼仙樵忙用温和的语气,加以安慰道:“严老!有话好好说,慢慢说,这座地牢,深居地腹,不愁话被传开,同时,我们有的是时间,至少也得等到明天这个时候,公孙老魔才能亲自赶来,我们尽可从长计议,想个妥善办法,尽人事,听天命,要是实在不行——”

  扫花叟突然大吼道:“我严柏郊自从离开青城,根本就没有收过一名弟子,你他妈的知道不知道?”

  慧眼仙樵瞑目深深一叹道:“既然你严老打定主意,一心只想独善其身,我赵中峰除了自认霉气,还有什么话说?”

  说着,轻轻一嘿,又道:“没有收过一名弟子?那么,那个被你派去‘紫阳庵’,伪充女尼,跟那位‘天王第十妾’,名叫‘紫玉华’的女人,藉床第缠绵之际,刺探真经藏放之所的小子,他是我赵某人的弟子了?嘿嘿嘿,我赵某人可教不出这种身怀奇能的好徒弟来啊!”

  上面,符老扭头冷冷传音道:“振平,记下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

  那被喊做振平的三级武士点头恭答道:“弟子记下了。”

  下面率中,扫花叟抖声厉叫道:“你,你少嚼舌头!”

  慧眼仙樵重重一哼道:“是的,严老,没得话说,算我姓赵的,彻头彻尾服了你这位扫花叟!哼,怪不得当初一再交代老汉,要在得手之后,首将那小子宰掉,现在细想起来,果然是个好主意!我姓赵的,杀人灭口,为您料理得干干净净,同时也将自己失手之后,惟一的一线生机,断送得干干净净!这自然要如您先前所说,我是他妈的活该了!”

  扫花叟喘息着,恨声说道:“好,姓赵的,你厉害,我严柏郊过去算是小瞧了你这位慧眼仙樵就是了!”

  大大的喘了两口,方始恨声接下去道:“不过,老夫得告诉你:你姓赵这种攀诬将绝难如愿!‘坐得船头稳,不怕浪来颠’。相信他公孙奇绝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子,会来听你这种连篇鬼话!”

  慧眼仙樵咽然道:“我姓赵的,是完定了,暂且不去说它。像您,为了苟全一条老命,自然要狠定心肠,厚起脸皮,来个死不认账。不过,你老朋友可曾想到另外一件事?”

  扫花叟囗叱道:“什么事?”

  慧眼仙樵冷冷道:“请问:目下带着一部六合真经的那位贤高足,万一也给逮着了——请记住这一点并非毫无可能——那时你老朋友又将如何设词,有否早为之计?”

  扫花叟大叫道:“气死老夫也!”

  上面将老一挥手道:“够了!”

  说着,领先转身向前院走去。四名武士默然从后相随。那名叫俞振平的三级武士,忽然疾行数步,上前低声问道:“符老以为,会不会……”

  符老却下不停,一边转过脸来道:“会不会真的出于攀诬,是么?”

  俞振平惶然低声道:“是啊!那姓赵的虽然指证历历如绘,但在严老儿通篇语气中,始终未见任何破绽;此岂是一名心虚者,所能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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