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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公冶长的这番诚意,他完全相信。

  日间在万花楼,当虎刀段春咄咄相逼之际,公冶长就曾表现过无比的勇气;那时的确只要他一句话,那两雄之间,无疑就要有一人血洒当场!

  如今高大爷所顾虑的,是另一件事。

  这位年轻的总管,可以指挥如意,固已不成问题,但这显然跟他当初的想法仍不无抵触之处。

  因为如今大家都已知道,这位出身灵台门下的青年杀手,已是他高府的总管,如果他们兄弟间自相残杀,得不到外界的谅解,尽管动手的人是公冶长,最后受到指责的,无疑仍是他高某人。

  公冶长见高大爷沉吟不语,忍不住接着道:“大爷若是碍着手足之情,不愿由我们这边的人正面出手,属下另外有一个办法?”

  高大爷抬起头来,注目轻哦道:“还有一个什么办法!”

  公冶长道:“大爷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另一个人去办。”

  高大爷道:“交给谁?”

  公冶长道:“交给那个姓段的小子!”

  高大爷一呆道:“虎刀段春?”

  公冶长道:“不错。”

  高大爷诧异道:“那小子目前跟老夫可说完全处在敌对地位上,谁有这种本领能说动那小子,反过头来为老夫出力?”

  公冶长微笑道:“这一点大爷就完全想错了。”

  高大爷道:“怎么呢?”

  公冶长笑道:“日间大爷借醉离开万花楼之后,我已从病太岁等人口中,将这小子的底细完全打听清楚,这小子其实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般难以亲近。”

  高大爷道:“哦?”

  公冶长笑道:“据病太岁他们说:这小子原是一名世家子弟,因年幼时,父母受族人谋产陷害而死,才养成今天这种偏激性格

  高大爷忍不住道:“小子的性格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公冶长笑笑道:“关系太大了!因为这小子并不怎么重视财货,但由于性格使然,只要听说某人心术不正,专门喜欢设计害人,即使他跟这人毫无牵连,他也会强行出头,予这人痛惩一番,才肯罢休。”

  他又笑了笑,道:“病太岁等人同时猜想,他这次替罗家的人出面交涉,可能便是被罗家的人,利用了小子这一弱点,使小子误以为罗大发人货一起失踪,是掉进了花六爷或艾四爷的陷阱,才挺身担当起来的。您大爷想想:罗家的人都晓得利用这小子这一弱点,我们为什么不能如法炮制一番?”

  高大爷点点头道:“唔,这样说起来,倒是可以一试。”

  他抬起头,注目接着道:“你认为由谁去跟这小子打交道,比较妥当?”

  公冶长道:“大爷明天不是要把三万两银子送去太平客栈么?我建议大爷,这两件事,都可以交给葛老夫子去办。”

  第二天正午,朝阳楼前,冠盖云集;礼宾唱名,鼓吹不绝。

  楼前大门两侧,分别竖立着一块大木牌,红纸上写的是四个泥金大字:“高府喜事!”

  关洛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到齐了。

  高大爷六十大寿,谁敢不到?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今天的天气却不怎么理想。

  厚厚沉沉的云层,将苍穹涂抹得像口不见盖的大铁锅,令人有着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最近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偏偏今天天气突然变坏,说起来也是一桩憾事。

  不过,宾客之中,却有人打着哈哈道:“今天这种天气,可说是喝酒的好天气;咱们能有这份口福,得感谢咱们的寿星公才对,哈哈哈哈!”

  高大爷真的欢喜大寿正日遇上这种天气?

  你只要有了财势地位?即使打个喷嚏,你也不难听到动人的解释!

  无论喜事或丧事,看热闹和凑热闹的人,永远是少不了的。

  几乎打巳牌时分开始,朝阳楼附近,就三三两两地聚集了不少闲人。

  大家似乎都想瞻仰瞻仰,高大爷的宾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因此,今天美人酒家的生意,也跟着兴旺起来。

  因为朝阳楼就在美人酒家的斜对面。

  大家站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脚,喝喝,聊聊,自然以美人酒家最为合适。

  花十八今天也刻意打扮了一番。

  这位年轻的老板娘,今天看上去,虽比往日更显得焕发标致,但脸上笑容,却似乎比往日稀少了很多。

  她脸上的笑容,似乎都转移到胡三爷的脸上去了。

  “胡……三……爷……到!”

  先是拉长尾音,腔调洪亮的唱名,然后一阵短暂而令人心弦激荡的鼓吹。

  花十八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第一位到达的贵宾,赫然竟是春风满面的胡三爷!

  难道丁二爷那天的话没说清楚?

  这是不可能的。

  丁二爷目前的处境虽比别人困窘了些,但人可并不糊涂。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这位胡三爷不怕当众难堪,是自己硬着头皮来的?

  于是,她等待,等待高大爷出现之后,进一步的发展!

  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寿星公高大爷适时出现。

  花十八站在酒家门口,倾耳细听,朝阳楼中,在经过一阵应酬性的嘻嘻哈哈之后,一切旋即回复正常,竟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花十八双眉紧锁,缓缓回到账柜后面,事情何以又生变化?这个谜团只怕要等今晚见到丁二爷才能获得解答了!

  丁二爷是第二个感到意外的人。

  他比花十八更为惊讶!

  这是不难想象得到的。

  如果为了某种缘故,胡三爷跟高大爷又和好如初,对花十八来说,并没有什么,充其量不过是损失一座矿权的一半股份罢了。

  但对丁二爷而言,问题就严重了。丁二爷今天来得也很早,他到达朝阳楼时,除了胡三爷之外,只来了咸阳家三兄弟,以及华阴双杰等七八人。

  丁二爷跟咸阳三兄弟和华阴双杰等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将胡三爷拉去一边,以无比关切的语气,悄悄地道:“老大还在生你的气,你怎么也来了?”

  胡三爷本是直肠汉子,若换了平常时候,也许不等丁一二爷发问,就将整个事件的始末和盘托出了。

  如今由于受了魔鞭左天斗的点化,这位胡三爷也渐渐变得狡猾起来。

  当下他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神气,笑笑道:“哎呀,你老二真是个死心眼儿!兄弟究竟是兄弟,一时的气话,怎能算数?今天是他老大的六十大庆,当着这么多宾客,难道他真会叫我胡老三下不了台?”

  丁二爷除了点头,无话可说。

  私底下,他和花十八早先的想法完全一样,等高大爷来了,再看结果。

  没隔多久,高大爷来了。

  高大爷到来的时候,客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结果,丁二爷非常失望。

  高大爷见着胡三爷时,微微点头,算是招呼。这种招呼的方式竟跟见着其他盟弟的表示完全没有两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久,客人全部到齐,细乐声中,寿筵开始。

  朝阳楼计分上下两席,楼中的围屏,已经拆去;上下二十八桌,举目可及,声气互通。

  送寿礼的人,当然不止这个数字。

  不过,送礼与喝酒,完全是两回事。寿礼人人可造,高大爷也会照单全收,但寿礼只能表示送礼者对高大爷的一份敬意,并不会因为寿礼的名贵,而提高送礼者的身份。

  上酒席,排坐位,是要论身份的;如果本身分量不够,纵能占有一个席位,这顿酒喝下来,也不是味道。

  所以,很多人都有自知之明;扎到人不到,乐得大方!

  今天的二十八桌酒,实际只是礼簿上三分之一的人数;楼上十四桌,楼下十四桌,如果要再多几桌,朝阳楼实际上也容纳不下。

  楼上的十四桌,由七雄,六杀手,外加一个公冶长,分别陪着关洛道上身份较高的一些人物。

  楼下十四桌,是普通席,与座者多为关洛道上的一些富绅巨贾之流。

  寿宴开始,气氛一片融洽。儿臂粗的大红喜烛,火头熊熊燃烧,寿字高悬,檀香氤氲,楼上与楼下,到处均为一片猜拳行令之声淹没。

  可是,就在第四碗红烧海参刚刚端上桌子不久,这种融洽的气氛,突然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高府的大管事张金牛——就是大前天在美人酒家,被公冶长手下留情,饶了一命的那个张老大,忽然匆匆走进朝阳楼。

  由于当时楼上楼下人人兴高采烈,大家只顾了斗酒起哄,所以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位张大管事出现时的仓皇神情。

  张金牛跨进楼下大厅,隐身于一根厅柱旁,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等神色回复平定,才登上二楼,走到高大爷面前,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个大红封套道:“天水卢爷有事不克分身,特差专人送来一批寿礼,这里是一份礼品清单,请大爷过目。”

  高大爷点点头,接过来拆开封口,抽出清单。清单抖开,看了不到两行,高大爷脸色大变!

  “据万家兄弟回报,天狼会确已派人冒充贺客,混进本镇。来人身份不明,六位大爷及燕云七杀手,均在嫌疑之列,请东家节制饮量,多加小心!”

  这份告警书,一看便知是出自西席葛老夫子的手笔。

  葛老的告警书,写法非常技巧。

  以将全文截写六字一行,由右向左,横着排列,别人从背面看上去,墨迹隐约,恰似一份礼品清单。

  高大爷一看葛老这种写法,心里便已有数,为了掩饰适才吃惊的神情,当下故意皱起了眉道:“这位卢八爷也真是,隔这么远的路,还送来这样一份厚礼……”

  他一边说,一边已将那张红纸重又折好,仍然递给张金牛道:“吩咐葛老重赏来人,好好款待,不可简慢!”

  张金牛躬身接过去道:“是!”

  张金牛退下后,高大爷举杯邀饮,谈笑风生,神态自若,好像他刚刚过目的,真是一份礼品清单!

  这一席的宾客,均是关洛道上身份极高的知名之士,当然不会有谁去追问卢八爷是何许人,以及送来是些什么礼物。

  高大爷表面镇定,其实心底已相当不是滋味。

  葛老告警书中提到“万家兄弟”,老大叫“无钱能使鬼推磨”万成,老二叫“无孔不入”万通。

  这弟兄俩,眼皮子亮,阅历丰富,心机过人,口才流利,名义上虽是府中的两名家丁,其实一向被高大爷倚为左右手,可说是高大爷心腹中的心腹人物!

  两兄弟这次奉命外出,原是为了收买燕云七杀手,没想到两兄弟未能找着燕云七杀手,却意外地带回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当然确实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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