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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接着,两人相继站起,酒罐子老丁连忙点起灯笼引路。

  八条腿老凌的那盏灯笼,高高挂在院门口,人则一动不动,俯首倚墙而坐,显然已被点上了穴道。

  酒罐子老丁在地上插好灯笼柄,人也远远退去一旁。他跟随巫五爷多年,这种阵仗已不是第一次遇上;他知道碰上这种场面,一个下人夹在里头,除了增加累赘之外,可说没有一点好处。

  巫五爷虽然知道这位虎刀段春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如今仗着身边有个鬼斧桑元,心中倒不怎么惧怕。

  他于院中站定后,双拳一抱,不卑不亢地道:“段少侠深夜光临,有何见教?”

  虎刀段春面无表情地道:“听说关洛七雄中,就数你这位巫五爷最工心计,凡是遇上像你巫五爷这样的人物,我段春照例会上一会。”

  巫五爷道:“段少侠是我们老大派来?”

  段春道:“姓段的一向独来独往,从不接受任何人之主使。”

  巫五爷像是松了口气道:“只要老弟不是我们老大派来的,话就好说了。”

  段春冷笑道:“不见得!”

  巫五爷一怔,正待开口之际,忽被鬼斧桑元以财弯止住。

  关于这位虎刀的种种,鬼斧桑元自然要比巫五爷清楚得多。

  他知道今晚这位虎刀突然出现,其中必定另有蹊跷,如果巫五爷抓不住问题的重点,不论说上多少好话,无疑也是枉费口舌。

  所以,他拦住巫五爷后立即接着道:“请问段兄,小弟能不能代我们五爷说几句话?”

  段春道:“请!”

  鬼斧桑元说道:“段兄一向最痛恨心术不正的人,这一点,小弟非常清楚,刚才我们五爷的话,段兄已经听到了,小弟也不想加以掩盖……”

  段春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话说?”

  鬼斧桑元道:“我只想以第三者的立场为段兄解释一下,我们五爷为什么会对高大爷不满的诸般原因。”

  段春板着面孔,没有开口。

  鬼斧桑元接着便将巫五爷在地盘方面,因高大爷划分不当,这些年来受尽种种委屈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段春听完之后道:“既然是义共生死的拜把子兄弟,兄弟间有什么困难,为何不当面说出来?”

  鬼斧桑元苦笑道:“那是因为段兄也许还不清楚,我们那位高大爷是什么样的人物。”

  段春道:“是的,这一点我的确不大清楚,以后有时间,我会慢慢打听。”

  他冷冷掠了巫五爷一眼,又道:“不过,我至少已经弄清楚,这位巫五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鬼斧桑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道:“段兄何必一定——”

  段春冷冷打断他的话头道:“行了,你用不着再说下去了。你捧了别人的饭碗,当然要代别人说话,这一点我并不怪你。现在,长话短说,我只请教你桑元见一件事。”

  鬼斧桑元连忙道:“不敢当!小弟洗耳恭听。”

  段春道:“我要找的人,本是这位巫五爷,现在我想请问:你桑元兄是退去一边,还是一定要代这位巫五爷出头?”

  鬼斧桑元脸色一变,道:“没有转圜的余地?”

  段春道:“没有!”

  鬼斧桑元长长叹了口气,转向巫五爷说道:“五爷,请暂退一边,既然这位老弟一定要见真章,桑某人舍命陪君子,只好献丑一番了。”

  巫五爷说了一声小心,立即往一旁退去。

  俗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朝!几兄弟不惜重金收买杀手,为的便是应付类似今夜的这种场面。如今这虎刀突然侍横找上门来,可说正是他们这些杀手们舍生拼命的时候,他除了打声招呼之外,自然用不着说什么客气话。

  鬼斧桑元使的丧门斧,斧宽七寸,柄长三尺,斧头与斧柄为连体纯钢打造,是兵刃中威力,尤猛于刀剑的一种利器。

  这种丧门斧,惟一的缺点,便是分量太沉重。

  使用这种兵刃,若是没有深厚过人的功力,使用时便很难得心应手,就算你招式纯熟,也绝无法作持久之战。

  不过,在鬼斧桑元来说,这种缺点显然并不存在。

  燕云七杀手之中,鬼斧桑元算是身材较为瘦小的一个。

  但这位鬼斧人虽瘦小,精力却极为充沛。

  这跟身躯高大肥胖的巫五爷,正好形成一个强烈的对照。

  巫五爷两眼惺松,满脸倦容,说话有气无力,如打哈欠,仿佛只要一闭眼皮,随时都会呼呼睡去。

  这位鬼斧桑元,则不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像一头紧悍的豹子。

  一把十八斤重的丧门斧,到了他的手里,几乎比一般人挥舞一根木棍还要洒脱自如!

  他的斧招,也极怪异。

  丧门斧是一种很凶横霸道的武器,由于不虞卷曲断折,它最厉害的地方,是不论敌人使用何种兵刃,均可横劈直砍,迫使敌人无法招架,因而失去还手之力。

  可是,这位鬼斧的一把丧门斧,使的竟然全是铁骨扇的招式!

  只见他一斧在手,唰的一下洒出去,呼的一声,又圈回来,人随斧势回旋、纵跃、起落,轻翻巧转,或散或打、斧光耀眼生辉,宛如蝶穿花丛,竟比一把铁骨扇运用得还要飘逸,优雅,生动!

  虎刀段春虽然一直未将这位杀手同行放在眼里,但对鬼斧桑元这种精绝的斧招,似乎也怀有相当的戒心。

  他刀藏肘后,不断闪躲腾掠,一连避过十余斧,均未还手。

  巫五爷几乎瞧呆了。

  燕云七杀手,名气同样响亮;从未有人作过比较,以判定这七位杀手究竟谁比谁高明。

  大家仅知道一件事,若论手段毒辣,心肠之冷酷,当推“双刀”。

  “双刀”——就是血刀袁飞,虎刀段春!

  而虎刀段春,除手段毒辣,心肠冷酷之外,在性情方面,更是孤僻强项,难以亲近。

  这也正是大家见了这位虎刀,人人打心底生出凛惧之感的原因。

  在巫五爷的想象中,他原以为鬼斧桑元纵然能敌得住这位虎刀段春,必也惊险百出,艰巨万分。

  如今鬼斧桑元,起手便占尽优势,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院中人影起落,寒光闪闪,杀气如霜;斧光中已开始闪起刀光。

  只是虎刀段春虽已出手,依然守多攻少,处于下风。

  巫五爷的一双水泡子眼,骨碌碌地转个不停;脸上的神情,也随着两条兔起骼落的人影而变幻不定。

  鬼斧桑元优越的表现,虽使这位巫五爷大感意外,但显然并未为这位巫五爷带来多大的喜悦。

  相反的,在这位巫五爷心中,这时反而升起一个不该在这时候升起的念头。

  他这时突然想到的一个问题是:鬼斧桑元的这种优势,究竟靠不靠得住?

  他在江湖上滚打多年,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见过。

  他知道两名江湖人物交手,影响胜负的原因很多;一开始就占上风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鬼斧桑元胜了这一仗,他自是求之不得。

  万一败了呢?

  他自己是块什么料子,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在七雄中虽然排行第五,但如以武功而论,则可以说是七兄弟里面最差劲的一个。

  如果鬼斧桑元不是虎刀段春的敌手,他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到时候他还可以逃。可是,到了这时候,是不是还选得了?再说,又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

  要逃为什么现在不逃?

  如果现在马上就逃,他知道一定可以逃得了。

  因为目前占上风的仍是鬼斧桑元,虎刀段春自顾不暇,即使想拦阻,也无法分身。

  只是,他如果现在马上就逃,时间是否稍嫌早了些?

  万一鬼斧桑元真的胜了这一仗又怎么办?

  以后他将如何做人?

  就在这位巫五爷一颗心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之际,只见交错的刀光斧影之中,突然传出虎刀段春的一声冷笑:“阁下从逸樵老人那里学来的一套梦蝶斧法,该已使完了吧?”

  鬼斧桑元像是吃了一惊,收斧倒纵丈许,讶然注目道:你——认得出我这套斧法?”

  段春冷笑着道:“不仅认得出,而且破得了!”

  鬼斧桑元眼珠子一转,带着不信的神气道:“你既然破得了这套斧法,刚才为什么很少还手?”

  段春道:“那是因为我想瞧瞧你在这套妙绝天下的斧法上,到底练成了几分火候。”

  鬼斧桑元眨了眨眼皮,说道:“你已经瞧过了,你认为我桑某人在这套斧法上,已有几分火候?”

  段春道:“接我三刀,谅无问题。”

  鬼斧桑元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好,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段春冷冷地道:“你明白了什么?”

  鬼斧桑元大笑着道:“原来你老弟想卖唬人的膏药,找个场子下台!行行行,光棍一句话,佛前三根香。算我桑某人斧法不够露光,你老弟请便就是了!”

  段春冷冷地道:“谢谢兄台的宽宏大量,为了报答盛情,我还想告诉你兄台一句话。”

  鬼斧桑元笑着头一点道:“好的,我听着,请说吧!”

  段春道:“请你兄台等下最好特别留意我的第四刀。”

  鬼斧桑元微微一怔,似乎有点意外道:“老弟真的还想交手?”

  虎刀段春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

  他接下来的行动,便是最好的回答。

  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手中雁翎刀突如一泓秋水般,对准鬼斧桑元肩头之间平平飘削过去。

  这是刀法中常见的一式例卷珠帘。

  鬼斧桑元当然不会将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刀放在心上。

  丧门斧一抬,斧头由下向上,直叩雁翎刀锋。

  虎刀段春似乎不敢以蒲薄的刀锋,去跟纯钢打造的斧头硬接硬拼,他见鬼斧桑元反手猛然挥出丧门斧,刀锋陡地一偏一沉,人往左转,原式不变,雁翎刀降低尺许,改向鬼斧桑元腰腹间横砍过去!

  虎刀段春这一招虽然转换得轻巧美妙,但无疑仍在鬼斧桑元意料之中。

  梦蝶斧法能名列武林十大绝学之一,便是因为它能炼得精纯,专破刀剑的招式,而成为刀剑一类轻兵刃的克星。

  虎刀段春变招虽快,鬼斧桑元的反应也不慢。

  雁翎刀刀锋下沉,他的丧门斧也跟着下沉;如果双方不再变招,他的斧头,仍然可以结结实实地敲在雁翎刀的刀锋上!

  虎刀段春的雁翎刀,并不是一把宝刀。就算是一把宝刀,也承受不住这沉重的一击。

  虎刀段春只有再改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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