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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即使在一道直立的陡壁上他也能突然停住身形,随时随地将自己在这道陡壁上挂起来。

  因为他有一对锋利而坚硬的虎爪。

  他已打点好了,西厢是座小楼房。像这样一座两三丈高的小楼房,当然人人上得去。但是想要飞登楼顶,轻功再好的人,也必须隔四五步就作势运劲才办得到。

  他因为有一对虎爪之助,则可以免去这种麻烦。

  到时候他可以先升高至二楼的楼口,以虎爪打人墙壁,再借力翻上去!

  一上楼顶,海阔天空,不论谁也拦不住了。

  现在,他正装作还手无力,不住地躲闪退后——退向西厢那边。

  左天斗见这位一号金狼已被逼去墙脚根下,不禁大笑道:“这位大头仁兄,我看你最好还是省点气力吧!”

  他口中说着,长鞭如怪蟒出洞,突然呼的一声向潘大头颈子上撩了过去。

  这一次潘大头还手了。

  他以左手虎爪去撩鞭梢,长鞭逢坚倒卷,登时将一支虎爪缠了个结结实实。

  左天斗再度大笑道:“好,好,咱们就来较较劲道——”

  只可惜,潘大头根本就没有跟他较劲的意思。

  左天斗往回撤鞭,潘大头面红耳赤,也作力转夺鞭状,就在左天斗暗暗添劲之际,潘大头出其不意,突然五指一松,长鞭飞起,虎爪吊在鞭梢上,就像从河里曳线钓起的一尾怪鱼。

  左天斗一个收势不住,人也跟着向后退了一大步。

  有这一步就够了!

  潘大头毫不犹豫,双肩一晃,腾身而起,人好像个娃娃放风筝一般,沿墙直升而上。

  霎时间大家都瞧呆了。

  左天斗中计失手并不稀奇,江湖人物交手,除斗力之外,本来便充满了诡诈的心机,无论换谁,都难免会有上当的时候。

  他们惊奇的,是这大头的一身轻功!

  正如潘大头所预料的一样,他们显然谁都没有想到,这头痴肥如冬瓜的金狼,居然会练成了这样一身好轻功。

  薛长空第一个回复惊觉,发声大喊道:“追!”

  他一声喊出,四条身形,立即相继纵了起来。

  可是,已经太晚了。屋面上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潘大头的人影子?

  左天斗顿足切齿,又恨又惭愧,薛长空安慰他道:“算了,左兄,这些金狼一个个狡猾如狐,小弟跟公冶长兄,刚才还不是照样的网破鱼漏?”

  公冶长也接着道:“薛兄说得不错,事情才刚刚开端,以后机会还多着哩!”

  薛长空眼珠一转,忽然道:“不,还有办法补救。”

  左天斗道:“怎么补救?”

  薛长空转向公冶长道:“巷口那个家伙,你点的不是死穴吧!”

  公冶长道:“不是。”

  薛长空忙道:“这边两个家伙临去匆匆,一定想不到他们把风的人,我们去逮住那个家伙,也是一样的。”

  公冶长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

  于是,四人走出小翠花住处,快步往巷口走来。

  只可惜他们又慢了一步。

  那副麦芽糖担子,依然放在老地方,但是墙脚根下已失去那个名叫朱裕的金狼踪影。

  公冶长皱皱眉头,正待开口之际,左天斗目光四下一扫,突然一个箭步窜出,赶上街心一个推独轮车的汉子,长鞭一抖一抢,不由分说便朝那汉子后背心打将过去。

  薛长空一怔,说道:“咦!老左这是干什么?”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条人影跟着于大笑声中掠起。

  飞身掠向街旁店房屋顶的人,竟是那名推车的褐衣汉子。

  由于捐衣汉子去势迅疾,大家都未能看清这汉子的面貌,不过,对方这种笑声,听来却极耳熟。

  薛长空不由得又是一怔道:“怎么?是金四郎?”

  公冶长点点头,同时叹了口气道:“又失掉一个好机会,老左也太性急了。”

  这时两边商店中,很多人探头张望,街上行人也多驻足观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适才那一声巨响,是独轮车撞及墙,发出来的。

  经过这一握,那辆独轮车已告支离破碎,碎木片中蜷卧着一个人正是那名穴道受制的金狼朱裕!

  很明显的,金四郎发现党羽中算,不便当街施救,正拟载去别处处理,不巧竟遭左天斗适时识破行藏,他惟悉留下活口,会泄露了秘密,竟然狠起心肠,于离去之际,想一举置伙伴于死地。

  左天斗没有去追金四郎,这时正在试探朱裕的脉息。

  薛长空赶过去问道:“还有没有救活的希望?”

  左天斗点头道:“只撞断了几根肋骨,性命谅还无碍,快叫公冶兄来!”

  公冶长也赶到了,当下先为伤者解开穴道,然后另喊了一部独轮车,一行重新回到如意坊。

  薛长空在路上问左天斗道:“左兄从背后是怎么认出那厮来的?”

  左天斗似乎一点也不感觉得意,苦笑了一下,才道:“我不过是看这家伙推车时举重若轻,推车的姿势却又别扭得很,怀疑他可能是江湖人物所乔装,因而上前试他一试,不意这厮机警过人,竟然又给滑脱了……”

  高大爷见他们果然生擒了一名敌人,不禁大为高兴,也没去追问详细经过,但吩咐公冶长设法逼取口供。

  公冶长当然照办。

  可是,这个叫朱裕的家伙,口风严密得很,任公冶长如何追问,他总是闭着眼皮,连吭也不吭一声。

  公冶长耐性很好,继续和悦地说道:“伙计,你这又是何苦?就凭金四郎临去玩的那一手,你伙计难道一点也不寒心?”

  朱裕缓缓张开眼皮,以眼梢睨着公冶长,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

  公冶长见攻心策略收效,僵局可望打开,连忙接上去道:“你伙计想想——”

  朱裕轻轻一哼,突然冷冷截口道:“我已经想过了,当时如果换了我,我照样也会那样做!”

  他话一说完,立即合上眼皮,同时将面孔扭向另一边,表示这便是他全部要回答的话,底下再问什么,他连听也懒得听了。

  公冶长大感意外。

  因为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这厮不仅不以金四郎的绝情为意,居然还会设词为金四郎提出辩护。

  这些话真是从这个家伙内心发出来的吗?

  天狼会的党羽,如果人人都有这种襟怀,人人都能这样忠于组织,这个组织岂不是太可怕了?

  高大爷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找张管事来,给他上上劲。”

  张管事就是张金牛。

  蜈蚣镇上人人知道,这位张大管事的武功虽不怎么出色,施刑逼供,却是一名好手。

  有人应声出厅而去。

  公冶长苦笑着摇摇头,虽明知刑逼无效,亦未加以阻止。

  这个姓朱的家伙,先被他以重手法闭穴多时,如今又断了好几根肋骨,就是回去一边不予理睬,都不一定能活得了性命,若再施以拷打,不过是火上浇油,加速其死而已。

  在这头背运的金狼而言,既然求生无望,早点撒手西归,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至于高大爷方面,他更懒得为这种事多费唇舌。

  这老家伙在关洛道上威风惯了,只知颐指气使,根本不识大体。试问:张金牛又算老几,连他们这些杀手都逼不出一句话来的角色,难道凭张金牛的一双粗拳头就能迫使这头金狼改变心意?做梦!

  不一会,张金牛来了。

  不过,这位在高大爷手底下也算是一号红人的张管事,显然并不是那名家丁从后院请来的。

  张金牛进来时,像一阵旋风卷进了大厅。

  这位大管事大概是奔跑得太剧烈的关系,人已站定,双腿犹在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汗水,脸色灰败如土,像是随时都会瘫下去。

  看着张金牛这副狼狈相,大厅中登时沉寂下来。

  不问可知,一定是又有事情发生了!

  张金牛一鼓作气冲进大厅,本来像是满肚子话要说,如今见众人都拿着惊讶的眼光盯着他,心中一慌张,喉头登时堵塞,挣扎了好半晌,才一边抹着汗水,一边喘息着结结巴巴地道:“镖……镖局的那……那边,出出……出了事情。”

  高大爷像兜心挨了一拳,脸色登时一片苍白。

  高远镖局是他金蜈蚣的金字招牌,如果他高大爷连自己的镖局都保不住,以后他在关洛道上,还拿什么面目见人?

  “出了什么事情?”

  “葛老夫子被人劫走了。”

  “还有呢?”

  “局子里的东西,全被砸烂了,穿心镖谷师父也受了重伤。”

  “只谷师父一人受伤?”

  “是的,据对方表示,他们跟燕云七杀手没有恩怨,只要七杀手不多管闲事,他们绝不会跟七杀手为难,所以他们虽然伤了谷师父,却无意要谷师父送命。”

  “这是多久的事?”

  “就是刚才。”

  “对方一共来了多少人?”

  “三个。”

  “三个?”

  “是的。带头的是个蓝衣老家伙,另外两个,是两名青衣壮汉,谷师父是被这老家伙打伤的,砸东西掳人的人则是另外那两名壮汉。”

  “那蓝衣老家伙生做什么模样?”

  “据趟子手小赖说:老家伙身材不高,雷公嘴,尖下巴,模样丑怪无比,可是,一身武功……”

  高大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像是气得要爆炸:“果然又是昨晚那个老贼!”

  薛长空和左天斗等人,忍不住互相望了一眼。

  蓝衣老怪无疑是离开羊肠巷之后,才带人赶去的。老家伙行动之快捷,以及手段之狠辣,想想的确可恶而又可怕。

  高大爷面孔由白转青,牙齿咬得吱吱作响,他掉头望向公冶长,正待发出命令之际,公冶长已接下去向张金牛问道:“对方劫走葛老夫子,必然别有居心,那老鬼临走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来?”

  高大爷只好住口。

  因为他问了半天,完全不关痛痒,公冶长现在问的,才是要点。

  大厅中又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着张金牛的回答。

  张金牛又抹了把汗道:“据小赖说,老家伙临走交代:明天中午,他们要在太平客栈前面以人换人,并说要我们这边好好地款待他们的朱长老,如果他们的未长老受了委屈葛老夫子就休想活命!”

  公冶长点点头,这一点并不意外,以葛老夫子的身份,对方也只能如此要求。

  他接着问道:“除此而外,那老家伙别的还说了什么没有?”

  张金牛摇摇头道:“没有了,小赖就只告诉我这么多。”

  事情已问明白了,底下该怎么办呢?

  公冶长转过脸去,望向高大爷,等候高大爷发出决定。

  高大爷如同石像似地坐在那里,除了脸色一片铁青,表示他还在生气之外,脸上几乎什么其他的表情也没有。

  可是,他知道,大家都在等候他的决定。

  可是,他又该怎么决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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