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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无论换了谁,听了这话都难免要吃惊的。因为敌人如果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其用心何在,自是不问可知。

  段春又笑了一下道:“我叫虎刀段春,想将虎刀段春哄离一个地方,听起来可能谁都会以为这是一次名实相符的调虎离山之计。”

  陆大爷道:“而事实上却不是?”

  段春道:“不是!”

  陆大爷脸上立即缓和了下来。

  只要敌人使的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就不会是为了他的皮货而来,只要能保皮货无恙他就安心了。

  段春微笑着缓缓接下去道:“两个家伙玩的这一手,应该称之为‘苦肉计’,或是也可说是一种‘美人计’?”

  陆大爷眨着眼皮,显得有点迷惑。

  他读过三国演义。

  这两条计,三国演义上都有。

  周瑜打黄盖,是苦肉计。王允献貂蝉,是美人计。

  可是苦肉汁是苦肉计,美人计是美人计,在计谋方面,这两条计的运用和作用,可说完全不同。

  同一件事,同一手段,怎么可能既是“苦肉计”又是“美人计”呢?

  这位虎刀难道没有看过三国演义这部分?

  段春笑道:“他们天狼会目前最头疼的人物,便是高大爷身边的那位龙剑公冶长。所以,他们今夜特地安排了一场精彩好戏,供我段春欣赏。”

  “什么好戏?”

  “荒山野谷,强奸民女。”

  “强奸者谁?”

  “除了龙剑公冶长,还会有谁!”

  陆大爷长长噢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他们是想‘嫁祸东吴’,‘借刀杀人’。”

  这位陆大爷三国演义果然读得很熟,居然一口气又带到了两条计名。

  段春笑道:“因为强奸与被奸者都是他们自己的人,这一部分可说是苦肉计。”

  陆大爷似乎听出了兴趣,不禁也跟着笑了一下道:“那么,美人计的部分呢?”

  段春笑道:“那个装作被奸的妞儿,姿色相当不恶,在他们预计之中,一定以为我段春会生怜香惜玉之心,只要我对那妞儿有了意思,龙剑虎刀之间,一场龙争虎斗就注定无可避免,而他们计谋,也就完全成功了。”

  陆大爷笑道:“只可惜他们看错了人,你这位虎刀并未上当!”

  段春微笑道:“不,我上当了。”

  陆大爷一怔道:“你上了当?”

  段春笑道:“是的——只不过这种当以后我还想多上几次!”

  陆大爷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懂你老弟这话的意思了!”

  除了尚在地上呻吟的三只眼,另外的三名伙计也在笑。

  只不过他们的笑跟陆大爷的笑稍有不同。

  陆大爷是放声大笑,显然觉得这件事很有趣,三名伙计则只是龇了龇牙齿,脸上同时露出一种很难描述的神情。

  这神情虽然不易描述,但却不难领会的。他们显然比陆大爷想得要深远些。

  当他们听完段春的话,明白了段春的弦外之音后,各人脑海中显然同时浮现了一幅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陆大爷的哈哈大笑,是种享受。

  他们不是。他们难受。因为他们脑海中有一幅要命的画,而你我却不是画中的那个男人……

  陆大爷笑得打呃,忽然转向麻老二道:“快天亮了,再睡也睡不着,替我也拿个碗来。”

  酒虽然剩下不到一壶,但足够两个人喝的。

  麻老二拿来一只碗,也替陆大爷倒了半碗酒,陆大爷端起酒碗,朝段春笑了笑道:“来,为老弟今晚的艳遇干一盅!”

  段春手向酒碗伸去,人却转向麻老二道:“麻老二,你是哪里人?”

  麻老二弓腰赔笑道:“小地方上蔡。”

  段春道:“你伙计今年多大了?”

  麻老二道:“三十。”

  段春道:“成家了没有?”

  麻老二道:“还没有。”

  段春道:“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不讨个老婆?”

  麻老二苦笑了一下,说道:“小人吃的这碗饭,你少侠是知道的,老婆讨进门,拿什么养活?”

  小驴子和另一个叫阿方的伙计,同时垂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几个年纪都差不多,身世和际遇,也都大同小异,麻老二的这本苦经,事实上也正是他们几个的伤心史。

  平时他们为了生活忙碌,几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不会想到这一方面去,如今被段春问及了经麻老二这一提,各人心里自难免感触多端。

  陆大爷的酒碗,又轻轻放了下来,两只眼睛眨个不停。

  他长年经商在外,什么样的怪人怪事,他差不多都见识过,但像虎刀段春今夜这种阴暗不定的举止言行,他显然还是第一次碰上。

  这位虎刀今夜什么地方吃错了药?

  早先三只眼不过性急多问了一句话,就被他一拳打倒在地,至今哼哼卿卿地爬不起来。

  现在,你瞧!别人一本正经地敬酒,他似理非理,却转脸跟一名伙计亲切地聊起家事来了!

  像这样的人,你说怪不怪?

  不过,不论虎刀段春今夜的言行如何怪异,这位陆大爷也只有忍的份儿。

  也许他心里已在后侮,不该自寻烦恼,找上这位少爷,但既然木已成舟,他就不得不认命。

  所以,当段春跟麻老二交谈时,这位陆大爷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抱定一个原则,处处顺着这位少爷,平安是福!

  他是在外面跑的人,知道有两句话绝没说错:“烦恼皆因强出头,是非只为多开口!”

  他决定除非段春找他说话,他绝不先开口。

  他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现在他决定装哑巴到底。

  脾气再大的人,总得找借口,脾气才发得出来。如果对方老是赔着笑脸,不是应“好”就是应“是”,你还能怎么样?

  段春点点头,似乎也为麻老二这几句话所深深感动。

  他隔了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像自语似地道:“原来是我误会了你……”

  麻老二一怔道:“误会?什么误会?”

  段春望着他,微笑道:“你到了这种年纪,还没讨老婆,我以为你伙计是因为练武耽搁了呢?”

  麻老二一呆,像是难以置信似地道:“练武?谁练过武?”

  段春微笑道:“你麻兄没有练过武?”

  麻老二起先很吃惊,但马上就跟着笑了起来。

  因为他已看出段春是在拿他开玩笑。

  他笑着道:“段少侠真会说话。小人要是练过武功,今天也不会跟驴马打交道了。这一辈子谈不上,下辈子,重新做人,且看有没有这种福分!”

  段春笑道:“我这个人,闲来无事,的确欢喜说笑话。”

  他停顿了一下,又笑着道:“但你麻兄的笑话显然说得更好

  他说到一个好字时,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刁住麻老二的右手腕。

  底下几个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的。

  他刁住麻老二的右手腕,轻轻一带一扭,麻老二跟着转身,一条右臂也随着曲贴后背。

  段春左手一探,手里就多了一把匕首。匕首是麻老二腰带上拔出来的。

  六寸五分长的匕首,刀锋薄如刺刀,刀尖如针尖,跟公冶长从黑心老八手上夺下的那把匕首,几乎为同一模式。

  陆大爷和另外两名伙计,脸色全吓白了。

  使他们受惊吓的,并不是这把匕首,而显然是因为他一直不清楚这位麻老二的身份,一直不知道这位麻老二身上暗藏着这杀人利器!

  麻老二腕脉受制,额汗滚滚而下,居然咬紧牙关,未吭一声,既不求饶,也不分辩,颇有一副杀剐听便的好汉气概。

  段春扬了扬匕首,向陆大爷笑道:“陆大爷,大概不知道这位麻老二身上藏着这玩艺儿吧?”

  陆大爷只是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他是想装哑巴,以避免麻烦,如今则是喉头淤塞。想不做哑巴也不行了。

  段春指指地上尚在呻吟的三只眼,又道:“那位伙计身上,大概也不难找到一把。你陆大爷身边本来有的是人才,只可惜你一直不知道,事实上要保护这两车皮货,你只须求他们两位就可以了!”

  陆大爷睁大眼睛,失声道:“他们两个,都,都——”

  段春笑笑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这一点我还不敢十分确定。”

  陆大爷道:“你一来就发觉他们身上带了刀?”

  段春道:“起先只发现一个。”

  陆大爷道:“三只眼?”

  段春道:“不错!”

  他笑了笑,又道:“这也正是我为什么要突然赏他一拳,让他乖乖地躺下去的原因。”

  这位虎刀原来并没有吃错药!

  陆大爷望望仍然倒在地上呻吟的三只眼,像是松了口气,他接着又转过头来,指着麻老二道:“这位麻老二身份有问题,少侠又是怎么发现的?”

  段春笑道:“是他仁兄自己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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