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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柳如风道:“至少占七成以上!”

  铁头雷公道:“既然我们占尽优势,我们为什么迟迟不发动正面攻击?”

  柳如风心头暗暗冒火,因为老魔提出的这些问题,人人均能回答,老魔本人当然更比别人清楚。

  如今老魔拿这些幼稚的问题,像要把他难倒似的,岂不是穷吊胃口?

  不过,他还是忍下了,照常平心静气地回答道:“因为这是会主的意思。”

  铁头雷公道:“会主如此交代,他老人家顾忌的是什么?”

  柳如风道:“因为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怕引起其他门派的公愤。”

  老魔笑了,上下两排向前凸出的黄牙齿,像一截剥去壳衣的玉蜀骞般,一下完全露了出来。

  柳如风又呆住了,老家伙什么事情如此好笑?

  就在这位一号金狼茫惑不解之际,铁头雷公已指着桌上那张字条,得意地接下去道:“如果我们依约送去解药,救活了那个葛老头,对方却不守承诺,反而杀害了我们的人质,就江湖道义而言,你老弟认为这算不算得上是个公然兴师问罪的好借口?”

  原来如此。

  柳如风一向自认心肠够狠毒,至此也不得不承认,他如跟老魔比起来,显然还是小巫见大巫。

  双方各逞心机,因失手而送命,那是怨不得人的事。

  至少他就狠不起心肠来,为制造衅端,而眼睁睁置己方像金五号左天斗这样一名得力人物于必死之地。

  铁头雷公又笑了笑,道:“现在你老弟该明白这两份解药送过去,即令换不回金五郎,也不是白饶了吧?”

  柳如风只好点头。

  大乔忽然道:“罗长老,待奴家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

  罗长老当然就是金十七郎。

  这女人为何要自告奋勇,要一起跟去呢?

  只为了一个原因。

  救她自己。

  因为她知道铁头雷公打的全是如意算盘。

  如果对方拿主张的人,是关洛七雄,结局如何,的确难说;但如换了龙剑公冶长,左天斗就一定会被放回来。

  如果左天斗一回来,她就完定了。

  因为经过今天这档子事,她等于又为自己加了一条必死的罪名。

  她跟柳如风勾搭上了,若被左天斗获悉,她还可以辩解。

  她是屈于权势,迫不得已。

  而左天斗为了不愿得罪这位首席金狼,也可能委屈忍让。

  但是,有一件事,她无法禁止柳如风不提。柳如风为了表扬她的聪明,一定会告诉左天斗,他在字条上隐藏的暗示,是她第一个参评出来的。

  左天斗有没有在求救的字条上作暗示,他自己心里当然明白。

  道理非常简浅:他左天斗如果真不怕死,又何必多此一举,写这种丧气的条子?

  既然是为了活命,才求援的,又暗示个什么?

  她如果真是个聪明的女人,难道连这点道理也想不通?

  她既然明知道他没有在字条上要花样,却偏偏强作解人,并据此力劝柳如风不送解药,又安的是一副什么心肠?

  她希望他死,他就不能要她死?

  她以一名银狼的身份,真斗得过这位组织中的红人金狼五号?

  所以,她必须跟过去。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那位魔鞭活着走出如意坊的大门。

  金十七郎望望铁头雷公,又望望柳如风。

  他是作不了主的。”

  柳如风道:“你跟去干什么?”

  大乔道:“万一那边临时又掉什么花枪,我赶回来报个信,也是好的。”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理由,但她已顾不得许多了。

  柳如风皱起眉头,显然不表赞同。

  他不赞同倒是有理由的。

  金十七郎一走,铁头雷公也不会留下,那时这里又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大门关上之后,他们还可以继续……

  铁头雷公忽然点头道:“她跟过去也好,这丫头比十七郎心细,十七郎出面交涉,由这丫头暗中察看一番,趁机了解一下那边目前的形势,确也不无小补,你就让她去吧!”

  既然铁头雷公也认为有此必要,柳如风当然不便再坚持。

  他将大乔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道:“你这个样子去?”

  大乔嫣然一笑道:“那要看你的呀!我怎知道你要把我改变成一副什么样子?”

  晚茶时分,一对像是来自乡村的老年夫妇,男的挑着一副空箩筐,女的提着蓝布包裹,慢慢地走进了如意坊斜对面的一家小面店。

  这对老年夫妇走去店堂里角坐下,一人叫了一碗打卤面,然后便像检讨一天卖菜得失似的,唠唠叨叨地小声交谈起来。

  这对老年夫妇,正是金十七郎和银狼大乔的化身。

  大乔装扮的这个老太婆实可说是百变人魔柳如风的一大杰作。

  因为除了脱去这女人一身衣服,露出她那一身细皮白肉,才会发现她的伪装之外,从头到脚简直连半点破绽也没有。

  正由于两人扮相高明,店里端面的伙计,几乎连望也没有多望他们一眼。

  事实上柳如风在这女人身上所下的一番工夫,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这女人自始就没有跟金十七郎一起进入如意坊的打算。

  如意坊是敌人的大本营,进去之后,谁也不敢担保是否还能安然脱身。她为什么一定要跟进去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

  这也正是她建议金十六郎,先到这家面店坐一下,好好商量一番的原因。

  她准备把主意打在这位排名十七号的金狼身上。

  至于要怎样才能借这位十七郎之手,达到阻碍营救左天斗的目的,她一时尚无成算。

  一路上,她苦苦思索,始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甚至两碗打自面已快吃完,她还是一筹莫展。

  要怎样才能说动这位金十七郎呢?

  更要命的是:这种事又如何开口?

  以色相诱吧?以前是可以的,如今则绝对不行。

  如今,她已是柳如风的人,这位金十七郎纵有染指之意,也绝没有这份胆量。

  这等于使她丧失了一件利器。

  所以从进店到现在,他们谈的,全是一些不关痛痒的废话。

  时间慢慢地耗过去,这位银狼表面上虽仍声色不动,心底下则越来越焦急。

  这种小面店,非久坐之处,面吃完了,便得离开。

  如意坊就在对面,从这里走出去,如果没有一个借口,金十七郎便要去到如意坊。那时,她即使想到办法,也来不及了。

  金十六郎的一碗面,已经吃完。

  男人的动作,毕竟要利落些,同时这位金十六郎也的确饿了。他今天东奔西走,一会儿送信,一会儿带路,除了早上的豆浆油条,他还没吃过东西。

  大乔则愈吃愈慢。

  她先是挑着吃,最后则将一根面条儿分成几段,一口一口地慢慢咬,她虽是个女人,但可从来没像这样秀气过。

  她非秀气不可。

  在想出主意之前,这碗面最好永远也吃不完。

  这碗面对她的关系太大了。

  它几乎已变成了她的生命,如果她始终无法可想,这碗面一旦吃完,她的生机也等于完了。

  好在金十七郎并不是个性子急躁的人,他等着她,毫无催促她快吃之意。

  一个歹毒的念头在大乔脑海里打转:——

  目前,有人突然失踪,是不稀奇的。如果这位金十七郎突然去向不明,又如何呢?

  人不知去向,解药当然就到不了如意坊。

  如意坊方面接不到解药,葛老头必死无疑,葛老头一死,左天斗当然也活不了。

  这种结果,不也正是铁头雷公所期望的?

  至于这位金十六郎何以会突然失踪,那并不是一个她必须回答的问题。

  纵然要她回答,三个字就够了。

  不知道。

  她可以解释:他们是在如意坊门口分手,因为这是金十六郎的主意,她限于身份。只有听从。

  至于如何造成这位金十七郎的失踪事实,就比较好办了……

  大乔慢慢抬起面孔,望着金十六郎。

  她现在正想着一处地方。

  林家磨坊。

  那是曾经发生很多是非,目前显然已不会还有人想到加以利用地方。

  没有人找去的地方,当然就是最秘密的地方。

  那地方她也去过。

  尤其是天黑以后,那确是一个方便行事的好地方。

  它适合黑道人物秘密集合。

  适合野鸳鸯背人幽会。

  当然也很适合于杀人毁尸灭迹。

  如果她要这位金十六郎陪她一起前去林家磨坊,这位金十七郎会不会加以拒绝呢?

  她肯定对方一定会拒绝。

  早已估量过了,对方纵有偷尝禁果之心,也绝没有这份勇气。

  不过,这并不要紧。

  她还可以换一个使对方无法拒绝的方式进行。

  她可以伪称这是柳如风的交代。

  就说柳如风临行之前,曾交代她,要他们天黑以后,先去林家磨坊等候,等候一项新的指示。

  柳如风的交代就是命令。

  柳如风的命令谁也不敢抗拒。

  不欺心于暗室,是圣人的事。只要进入黑暗的磨坊,她就不信对方还能把持得住。

  只要对方色心一起,问题就解决了。

  她的武功虽然不及这位金狼,但要杀害一名伏在自己肚皮上的人,她自信失手的机会还不多。

  金十七郎压低了声音道:“该走了吧?”

  大乔迟疑地道:“我——

  “天色尚未全黑,现在走向林家磨坊,说不定会被人看到,是不是还太早了一点?”

  金十六郎忽然微笑着道:“你感到有点害怕?”

  大乔道:“我不是害怕。”

  金十六郎道:“否则你在担心什么?像早先你说的,担心解药送去,只是白饶?”

  大乔心中微微一动,忽又想到一个计谋。

  她斜睨了金十七郎一眼道:“就算是白饶两份解药,又有什么担心?要真是那样,只能算你福气好!”

  金十六郎一呆道:“算我——福气好?”

  大乔道:“你知不知道,柳头儿自接到左长老的字条之后,就没存左长老能生还的希望。”

  金十七郎点点头。

  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不过柳如风若是真有这种想法,事实上也不稀奇。

  双方形势已成水火不容,什么手段都会使得出来,对方骗了解药再杀人质,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

  大乔道:“你又知不知道,左长老如果不幸遇害,柳头儿已决定由谁递补空缺?”

  “当然是金狼六号。”

  “为什么当然?本会人事升迁,一向都是按排号次序一步步升上来的吗?”

  “那么是谁?”

  “你想呢?如果是别人,你想我还会跟你说这些?”

  金十七郎不觉一呆道:“是一一是我?”

  大乔道:“你不够资格?”

  这位金十六郎的确不够资格由十七号一下升为金狼五号。

  但是,天底下很少有瞧不起自己的人。

  如果天狼会主一时兴来,问这位金十七郎要不要升为金狼一号或天狼长老,相信这位金十七郎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没有这份资格。

  人若都有自知之明,这世界早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金十七郎呆了好半晌,喃喃地道:“我一点也不知道……”

  大乔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你该明白我不主张送出解药的原因了吧?你罗大哥是柳头儿的人,我如今也算是他的人,如果你升为金狼五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只可惜……”

  她这番表白,实在是够大胆的。

  因为这无疑坦诚了一件秘密:她非常希望五号金狼左天斗死在敌人手里。

  不过,她知道用不着为这一点担心。

  谁也看得出金十七郎心思已经活动,这件事现在已成了他们的共同利益,如有一方吞吞吐吐的,反会引起另一方的疑忌,她若是说得坦率些,只有更能赢得对方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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