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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白天星笑道:“我是为了想向他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才找他的,今天七星镇上,如谈耳目之灵,恐怕……”

  他说到这里,故意左右望了一眼,然后引颈低声道:“弓兄知不知道昨夜这里出了大事情?”

  弓无常镇定异常,头一点,淡淡地道:“早上在栈里听人说过了。”

  白天星低低接着道:“我等这位仁兄来,便是为了向他打听钱麻子的下落,这件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你弓兄,昨晚,你弓兄亲眼看到的,那麻子等于是小弟的一颗摇钱树,他如今踪影不见,对别人无所谓,小弟可受不了……”

  弓无常故作漫不经心地道:“那麻子有把柄落在白兄手里?”

  白天星露出得意之色道:“弓兄在外面跑的人,这种事还不是一B了然?”

  弓无常忽然摇摇头道:“这种地方就是你白兄不够火候了。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那麻子既被你抓住了小辫子,你为什么不在他出事之前,做一次狠狠敲他一棍?”

  白天星作无可奈何状,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个你弓兄就不明白了!”

  弓无常道:“你役有这份胆量?”

  白天星道:“倒不是没有胆量。”

  弓无常道:“否则为什么不干?”

  白天星忽又伸头压低了声音道:“这个秘密我只能告诉你弓兄一个人——严格说起来,那麻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

  弓无常一呆道:“你不是说……”

  如果这只是出于一场误会,他昨夜动的那番手脚岂非无谓之至?

  白天星低低接着道:“五六天前,我看见那麻子趁夜半无人时,偷偷用小船从后门运出去几箱东西,觉得形迹甚为可疑,第二天,我稍稍敲了一下边鼓,那麻子马上就变了颜色,以后,几乎只要我一伸手,无不有求必应,偶尔玩玩他的姑娘,也从没有花过一文钱……”

  弓无常道:“这不就对了吗?”

  白天星苦笑笑道:“对什么?我其实根本就不晓得那是几箱什么东西!”

  弓无常点点头,脸色又缓和了下来。

  他昨夜的行动还值得的。要说错,也许就错在他不该放跑那个麻子。

  不过,这一点如今好像也不成为其问题了。

  白天星苦笑着接道:“现在你弓兄明白了吧”像这种有影无形的把柄,最多只能打打空心雷,敲几个,算几个,要是贪过了头,八成非出毛病不可。”

  弓无常点头敷衍着道:“照这样说起来,倒也是稳健一点的好。”

  他叫的酒和肉,这时也送上了。

  白天星开始殷勤劝酒,就好像他昨天赢了弓无常八百两银子,今天拼命套亲近,还想再赢个八百两一般。

  但是,瞧弓无常的神情,显然一点胃口也没有。

  但他愈是没胃口,却吃喝得愈快,无疑想早点吃喝完了,好找个借口离去。

  一盘薄薄的肉,一壶淡淡的酒,当然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很快地便将酒和肉全装进了肚子。

  白天星道:“再来一份怎么样?”

  弓无常打了个饱呃,摇摇头道:“够了,我钱包放在客栈里,忘了带出来,身上只有一点零碎银子,等会儿玩起来,多不对劲,我得回去一下。”

  白天星笑道:“好,快去快来,我在这里边喝边等。”

  弓无常放下一块碎银道:“两位慢慢用,今天我做个小东道主。”

  白天星慌忙拦着道:“这——这怎么可以?昨天我是赢家,该由我来才对。”

  弓无常不理他,放下银子,摆一摆手,笑笑,走了。

  等弓无常出了大厅,张弟悄声道:“你又想整乌八?”

  白天星笑笑道:“凡是该整的家伙,一个我也不会放过,只不过有着轻重迟早之分罢了!”

  第十五章 一夜风流

  艾胡子店里,乌八在喝酒。

  他指定艾胡子炒了几个时鲜菜,酒是他托人从省城带回来的——他如今已经有资格享受享受了。

  想想最近几天来的际遇,乌八心里甜蜜蜜的,像嚼着满口的甘草。

  啊,对了,甘草。

  这比喻真妙:最近这些日子,他像突然成了药里的甘草。

  不管大病小病,只要一开药方,好像就少不了他这一味甘草。七绝拐吴明、销魂娘子杨燕、钱如命。钱麻子,人人争着巴结他,想想真是过瘾。

  这些人一出手,从没有少过一百两银子,而要他做的事,不过是跑跑腿,传传话,看看,听听,既轻松,又惬意。

  只可惜品刀大会已剩下没几天了,他真希望大会能一直开下去最好不停止。

  如果停止——他突然停止想下去。

  因为他这时忽然看到从店外走进来一个人。看到这个人从店外走进来,乌八满口的“甘草”,突然变成了“黄连”。

  因为走进来的这个人,赫然正是钱如命要他秘密监视着的弓无常。

  难道他行藏已露?

  否则,这家伙脸带酒气,像已吃过了午饭,又跑进面店里来干什么呢?

  店里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在喝酒,这家伙如果是来找人,大事就有点不妙了。

  事情果然不妙。

  因为弓无常一跨进店门,连跟艾胡子招呼也没打一个,便一直朝他这张桌子走了过来。

  乌八紧张得暗暗冒汗。

  弓无常站定下来,盯着他道:“阁下就是快口乌八爷?”

  乌八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赔笑道:“是的,是的,兄弟正是快口乌八。请问兄台贵姓?有何见教?”

  这厮原来并不认识他,听语气也不像找晦气来的,他当然得装装胡羊。

  弓无常眼珠子一转,放低声音道:“敝姓弓,想找乌兄商量一点事,乌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乌八心中一动,“黄连”复又变为“甘草”。

  这厮原来也是来向他求教的?

  这下可该他走运了!这厮是钱如命要他监视的对象,不论这厮跟他谈什么,他都可以来个一鱼两吃,这边卖了乖,那边再讨好。

  他本想立即站起来,但又怕失了身份,等会儿卖不到好价钱,于是故意迟疑了一下道:“弓爷的意思……”

  弓无常低低接着道:“兄弟住在隔壁栈里的十四号房,请乌兄马上来一于,担保少不了你乌兄的好处。”

  乌八点点头道:“好,弓爷先请,我这里算过账,马上就去。”

  七星栈,后院,第十四号房。

  乌八没有让弓无常等多久。

  他跨进房间时,弓无常正在用一块浸了油的布细心地抹拭着一把小刀。

  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

  这把小刀虽然宽仅二指,连柄才不过七寸来长,但谁也不难看出,这种锋利的小刀,无疑比一般佩刀更易戳入一个人的心房。

  弓无常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玩弄着这样一把小刀呢?

  看到这把小刀,乌八心头不禁一凉。

  但是,他已经来了,能再退回去吗?

  他只好强定心神,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弓无常抬头微微一笑道:“请坐!”

  看到弓无常此刻脸上那种笑容,乌八不由得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比弓无常更丑的男人,他过去也见过,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难看的笑容。

  因为这种笑容只是局部肌肉的扭曲,跟抽筋几乎毫无分别,在这种笑容里,你根本找不到一丝欢欣或欢迎之意!

  乌八赔笑道:“不客气,不客气。谢谢,谢谢!”

  他慢慢地坐了下去,像坐在一堆碎玻璃上。

  他的笑容也不怎么好看。

  弓无常将小刀轻轻一抛,小刀在空中转了两转,带着闪闪寒光窜起,又带着闪闪寒光落下,弓无常熟练地一把接住。

  他抛刀接刀,姿势优雅自然,始终没朝那把小刀望一眼。

  他的眼光盯在乌八脸上:“我想向乌兄打听一个人。”

  乌八道:“谁?”

  弓无常道:“钱麻子。”

  乌八道:“钓鱼巷开妓院的那个钱麻子?”

  弓无常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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