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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鱼山谷忽然摇手高声道:“用不着,用不着!”

  宫寒一怔,愕然抬头道:“鱼兄是不是另外还有什么条件?”

  鱼山谷眉开眼笑地说道:“哪里,哪里,老朽再贪心,也不会贪心到那种程度的。”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老朽的意思,是想借这辆马车一用,等钱麻子被带开了,老朽再说出令孙的下落,先小人,后君子,大家心安理得。”

  这番话听起来虽然有点刺耳,实则论要求并不过分。

  因为钱麻子如果尚在现场,他就说出宫少奇的下落,事后谁敢担保对方一定不会反悔?

  宫寒点点头,于是,两名灰衣蒙面人下车,贺雄、吴才等人也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通路。

  鱼山谷手一挥,身后的上官兄弟立即双双走过去,跳上马车掉转车头,一声轻叱,马车驶动,蹄声愈去愈远,不久便为风声所淹没。

  鱼山谷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确定那辆马车已无人能追及,才望着宫寒说道:“宫兄认不认识七星栈中那个叫葛大的伙计?”

  宫寒点头道:“认识。”

  鱼山谷又道:“那个葛大已失踪了两天,对吗?”

  宫寒道:“是的。”

  鱼山谷道:“令孙失踪一事,这个葛大最清楚。”

  宫寒道:“哦?”

  鱼山谷道:“他不但可以说出令孙的下落,并且还可以说出令孙失踪的全部经过。”

  宫寒道:“哦?”

  鱼山谷道:“他来老朽处,告诉了老朽这个消息,老朽原想杀了他,免得他到处乱说,不意刚才那兄弟粗中有细,认为留下这厮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临时又饶了他,如今想来,他们兄弟果然做对了,因为由他嘴里说出来,无疑更能使你宫兄相信。”

  宫寒急问道:“少奇如今不在鱼兄处了?”

  鱼山谷道:“不在。”

  宫寒道:“在哪里?”

  鱼山谷轻轻一咳道:“这一点宫兄最好私下去问那个葛大,老朽为何现在不说,到时候官兄自会明白。”

  宫寒点点头,又道:“那么,如今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这个葛大。”

  鱼山谷微笑道:“镇后的五通祠,上官兄弟已经点了他的穴道。”

  说完,抱拳一拱,一个侧纵,只一眨眼间,便于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吴才皱了皱眉头,转向宫寒道:“这老鬼的话,宫老真的相信?”

  宫寒长叹了口气道:“这老鬼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别的手段敢用,至于说谎行骗,谅还不至于,如今……只是……只是

  吴才当然知道他底下要说的是什么,于是连忙拦着道:“事情已经过去,提亦无益,好在以后照样还有机会,为今之计,还是先去找那个葛大吧!”

  一阵脚步声,慢慢远去,官道上不久又回复一片冷清。

  只听一座土堆后面有人叹息道:“想不到像宫寒这样的老狐狸,居然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土堆不高,过去也许是座坟墓。

  不过,如今在月光底下看起来,它倒更像是一个大枕头。

  至少在不久之前,就曾有两个人将它当枕头般的使用过。

  现在,两人中的一个在发出一声叹息之后,正在慢慢地欠身坐起。

  先坐起来的是白天星。

  张弟没动,仍然伏在那里,呆呆地注视着空荡荡的官道,不知道是希望奇迹继续出现,还是在回味刚才那一幕幕如梦幻的诡异场面?

  白天星拍拍身上的灰尘,像自语似的,又叹了口气道:“黑鹰帮贪多嚼不烂,这一下也是够受的了。”

  张弟慢慢地跟着坐了起来,带着一脸迷惑之色,望着白天星道:“你看鱼山谷那老鬼的话靠不靠得住?”

  白天星道:“依我看来,假是假不了,只怕……”

  张弟道:“只怕怎样?”

  白天星笑笑道:“宫寒如果想找回一个活的孙子,机会只怕不多。”

  张弟一怔道:“宫家那小子的下落,原来你也清楚?”

  白天星笑道:“我只不过是如此猜想罢了。”

  张弟道:“根据什么?”

  白天星笑道:“根据鱼山谷那老鬼说话时的口气。”

  张弟道:“那老鬼话中,什么时候暗示过这一点?”

  白天星笑道:“如果你仔细想想,你便可以发觉,那老鬼自始至终,提到的都只是那小子的‘下落’,而从没有提过那小子的‘死’或‘活’!按照人之常情,如果那小子仍然活着,老鬼第一句便该说:‘你宫兄放心,只要留下钱麻子,老朽包能还你一个活鲜活跳的孙少爷!’”

  他微笑着接下去道:“为了达到留下钱麻子的目的,若是这样说,岂非有力得多?老鬼不是一个不懂得说话技巧的人,你想想看,放着这种现在的词令,老鬼为何不用?”

  张弟不禁点头道:“唔,是好像有点问题。”

  白天星道:“另一个可疑的关键,是老鬼已经达到了目的,仍要宫寒直接去问葛大,为什么一定要问葛大呢?原因显然只有一个:有关整个事件的真相,他出不了口!”

  张弟眼珠转动了一下道:“飞腿追魂宫寒那老家伙既以心机深沉见称,他难道就不会想到这一点?”

  白天星笑道:“这就叫做:为人谋易,为己谋难!你有没有替这老家伙想他当时的心情?”

  他笑了笑,又道:“我还可以大胆地加以推断:这老家伙如非为了关心爱孙的安危,今晚根本就不会露面来争这个钱麻子!”

  张弟道:“等别人东西弄到手,再出面捡现成的?”

  白天星笑道:“不错!如果这老家伙今晚按兵不动,跟飞花刀等一伙拼命的人,无疑将是鱼山谷和上官兄弟,这可以说,全是宫少奇小子一个人乱了吴才一方人马的步骤!”

  他说到这里,忽然敛起笑容,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说起来,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张弟道:“报应?”

  白天星道:“自己的孙子当命根子,宰别人的孙子则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似的,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张弟道:“他过去杀过谁的孙子?”

  白天星嘿了一声道:“要我举例,我是没有办法。我只知道:人人都有爷爷,人人都是别人的孙子。这老家伙过去杀人无算,在被他杀死的人当中,一定不难找出十个以上像他这样伤心的爷爷!”

  张弟默然。

  一个人惨遭横死,伤心的又何止爷爷?留下的孤儿寡妻,只有更惨。

  张弟沉默了片刻,像想起什么似的,忽又抬头问道:“刚才那个黑衣蒙面人,你看究竟是什么来路?”

  白天星面色一整,点头道:“底下我要跟你谈的,正是这件事。”

  张弟一愕道:“这件——什么事?”

  白天星道:“我根本不知道那黑衣蒙面人是谁,从何谈起?”

  白天星道:“哪一部分?”

  白天星道:“那黑衣蒙面人虽然只挥了一刀,但照说也够了。你觉得此人刀法如何?别受别人的影响,只说你自己的观感。”

  张弟想了想,道:“火候很纯,可以称得上是使刀的一流高手。”

  白天星道:“还有呢?”

  张弟又想了想,道:“从对方出刀的角度和速度看来,这人的刀法,似乎与我练的一套刀法,颇有相似之处。”

  白天星点点头,没有开口。

  白天星道:“那么,你觉得你跟这个黑衣蒙面人,谁的刀法较胜一筹?”

  张弟道:“这很难说。”

  白天星道:“为什么?”

  张弟道:“对方挥刀的速度,似乎在我之上,但出手时的顾虑,却是致命之伤。所以,我跟这个黑衣蒙面人有一天若是遇上了,谁胜谁败,恐怕要取决于双方交手的心情。”

  白天星点点头道:“好的,希望你能记住这个人,也能记住他刚才挥出的那一刀!”

  张弟道:“为什么一定要我记住?”

  白天星道:“我当然也要记住。对我们两人来说,这个人和他的刀,都重要无比!”

  张弟心中一动,注目道:“难道小孟尝吴才没有猜错,这人真是谋害马立等人的正凶?”

  白天星点点头道:“是的,血案的刽子手,就是这个家伙!”

  张弟道:“既然你已认出了这个家伙,刚才我们为什么不一路跟下去?”

  白天星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找这个家伙,我敢说随时都可以找得到。”

  张弟有点不高兴道:“你是不是认为这个家伙杀的人还不够多?”

  白天星道:“目前我不便向你解释,将来你自会明白。”

  张弟道:“像这种人,都要放他过去,目前我们还有什么事可做?”

  白天星道:“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张弟道:“说说明天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吧。”

  白天星笑道:“你应该猜得到。”

  张弟道:“你要做的事情,我怎么猜得到?”

  白天星道:“你可以先想想我一向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张弟脱口道:“找个人整整?”

  白天星笑道:“对了。”

  张弟道:“你又想整谁?”

  白天星压低声音,笑着扮了个鬼脸,说道:“一个你即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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