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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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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弘依然微笑着道:“不瞒你兄弟说,我长孙弘对黑牡丹辛玉姬那娘儿,的确是有这么一点意思。” 白天星望着天花板道:“现在的价钱是一千五百两!” 长孙弘微笑道:“我再加一倍。” 白天星缓缓转过脸去道:“你愿付三千两?” 长孙弘微笑道:“是的,三千两——只要你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那娘儿。” 白天星回到小金花房间里时,张弟已经走了。 乌八正搂着小金花穷缠胡闹,强要亲嘴,似乎已经有了八分醉意。 这也难怪,酒菜全免,美人在抱,不醉岂非傻瓜? 白天星道:“小张呢?” 乌八嚷着道:“你来得……正人……正好,瞧……这丫头,连……连让我八……八爷……亲个嘴都不肯。” 白天星又问了一声道:“小张呢?” 乌八一边埋脸去亲小金花的脖子,一边大着舌头道:”那还……用问,你……你们请客,小账当然你们付。” 白天星叹了口气,只好再朝前面大厅走来。 大厅中热闹如故,似乎一点未受虎胆贾勇的横死所影响。 白天星在附近门处喊住老萧问道:“这里刚才出了什么事?” 老萧登时露出满脸悲伤之色,叹息道:“贾总管啊!唉唉,真可怜。那么精壮的一条汉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给挨了一刀!” 白天星装作十分意外的样子,呆了一下道:“贾总管?” 老萧脸上虽然仍旧布满了阴霾,但狡诈的目光却如穿云闪电般飞快地溜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出事的时候你不在后面?” 贾勇虽然死了,但秘密有没有泄露出去呢?这无疑是老萧急着想知道的事。 白天星当然清楚这位萧大哥此刻的心情,他本想随口编上一段,将这位仁兄应付过去,继续去找张弟,但接着一想,主意忽又改变。 品刀大会只剩下四天,正如毒影叟所说:结总账的日子快到了!他觉得机会难再,啰鼓点子,似乎还是敲打得紧密一些的好。 于是,他故意皱起眉道:“我正好出去办点事,是听到这边出了乱子,才赶回来的。” 老萧道:“是贾总管托你办的?” 白天星苦笑道:“他如果不托我办事,你想他会请我喝酒?” 老萧道:“他有什么事,竟要托人办,倒真叫人想不到。” 这是一种感叹,不是问的,所以白天星尽可不必回答。 但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回答,老萧一定很失望。 老萧失望之余,一定会以别的方式去找答案;无论老萧将来采取哪一种方式,他相信那都绝不会是他合意的一种方式。 所以,他觉得还是由他指定一种方式,比较理想:“他说前几天跟人交手,下体挨了一脚,伤得相当不轻,希望我能替他去向住在七星栈的毒影叟讨个药方。” 这些都是实话,因为他不能不提防这位萧老大哥,当时也许已经派人盯在他的身后。 盯梢的人纵然不敢趋近毒影叟的房间,但至少可以见到他去找的人是谁。 老萧眼光中果然隐隐露出满意之色,接着又问道:“去找毒影叟讨药方?毒影叟是什么人?他受伤为什么不找专治跌打损伤的盛跛子?” 白天星真想一拳先打掉这位仁兄两颗门牙,然后再问问他仁兄,究竟知不知道毒影叟是什么人! 这当然只是他心底深处的一种冲动。 每当他心底涌起这一类的念头,他经常都能自我化解。 他的“方法”是“记账”。 这时他对自己说:老萧,你欠我两颗门牙了,将来偿还时,加上利息,是四颗! 债一上账,气就平了,所以他的语调听来一点没有变化:“毒影叟是江湖上一个身份很高的前辈人物,医道据说极为高明,盛跛子他也找过了,他说药吃了好几帖,结果一点效验没有。” 老萧道:“他跟这位什么毒影叟熟不熟?” 白天星道:“好像不熟。” 老萧道:“双方既然不曾有过来往,人家又不靠这个吃饭,怎肯答应?” 白天星道:“是啊!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但他说他有办法请得动,我跑一趟,有吃有拿,何乐不为。” 老萧道:“他有什么办法?” 白天星道:“他悄悄塞给我一个小封套,里面也不晓得装的是什么东西,大概是张银票吧?他说对方只要见了里面的东西,他相信一定不会拒绝。” 老萧登时紧张起来,但语气却装得很平淡地道:“对方结果有没答应?” 白天星点点头道:“答应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道:“人死都死了,答应了还不是白答应!” 老萧神色大起变化,似乎已想找个借口离去,但口中还在敷衍着道:“可不是么?唉唉!想想真是可怜。” 白天星知道谈话该是结束的时候了,于是改口问道:“后面只剩乌八一个人,我那位小师弟哪里去了?” 老萧道:“我只看到他从这里走出去,没有问他去哪里。” 白天星道:“走了多久?” 老萧道:“有一会儿了。” 白天星点点头道:“好的,不打扰你了,你去照顾客人吧!” 白天星走出小巷子,刚刚拐过街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呼:“滚出来!是个有种的,你就给老子滚出来!” 他愕然转过身去,看清发出厉呼之人,赫然竟是屠刀公孙绝。 屠刀公孙绝的一张面孔,这时看来好不怕人。 他一个人走在街心上,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握着刀柄,两眼睛红得像火球,脸孔则白里泛青。不见一丝血色。 他大踏步向道边走过来,一边向两旁搜视。一边不断发出吼喝:“是有种的,你滚出来,让老子瞧瞧,你他妈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 很明显的,不知谁冒犯了这位公孙大爷,一看势头不对,又溜掉了。 临阵退缩,当然没种,不过,面对着这样一名对手,这样一把刀,要想以行动证明自己有种,可也真需要一点勇气。 今天七星镇上,有多少人,能具有这份勇气呢? 白天星赶紧退去街旁的店帘下,这时有人挡住去路,他相信这位屠刀一定不会高兴。 刀就握在他手上,随时可以出鞘,为了减少口舌,他一定会用刀来清道,白天星不想尝试被人用刀赶着跑是种什么滋味。白天星一站定,便看到了遥遥跟在屠刀身后的一大群人。 有人赶着瞧这种热闹,并不稀奇,白天星觉得诧异的是,那一大群闲人之中,竟有一半以上都是七星庄的庄丁。 这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这次事件,是由七星庄爆发出来的? 他正想着,屠刀已来到仅隔两个店面的街心上,满口涎沫横飞,仍在吼个不停:“滚出来——看看是你宰老子,还是老子宰你!” 现在距离近了,这位屠刀的形象更见狰狞可怖,额角上的黑筋,像蝗蚓般根根凸起,脸上的肌肉,似乎每一块都在震颤扭曲,汗水流下面颊,如同脏石板上冲开的污泥痕…… 白天星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位屠刀疯了。 白天星不禁暗暗叹息。他总算于无意之中,对人生体验方面又多了一项认识,表面看来坚强,或是处处想表现坚强的人,不仅不是真正坚强的人,相反的,这种人也许比一般人更为懦弱。 就拿这位屠刀来说吧,两天之前,当这位屠刀在品刀台上横眉怒目,威风八面地向谋害刀客的凶徒叫阵之际,谁又会想到;只不过是两天之后,这位屠刀就因为承受不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而导致精神崩溃呢? “滚出来,让老子瞧瞧……” 吼声渐去渐远,终于慢慢地在镇尾寂然消失。 留下来的,是一片私议之声。 十八刀客,又去了一位。 一种完全不同的下场。 也许是最悲惨的一种下场。 白天星终于在何寡妇豆浆店里找到了张弟。店里没有别人。 张弟脸色红白不定,正在啜着一碗热鸡汤。一碗热鸡汤,为什么会把脸色喝成这样子呢? 白天星眼光一转,心中登时有个数。 所以,他一进门,就搓着手嚷道:“打牌,打牌,大姐快去叫几个人来,凑一桌,这种天气,只有喝酒打牌最理想,快,快,我来收拾桌子……” 他望也不望张弟一眼,也不让张弟有开口跟他说话的机会。 因为他不想使张弟因心虚而发窘。 他对于张弟跟何寡妇之间的这段孽缘,十分同情和谅解,因为他也曾经有过十九岁那段岁月。 即使三个张弟加起来,恐怕也抵不上他那时一半的荒唐!但是,这并没有妨害他今天堂堂正正地做人。 岁月会消逝,荒唐也会消逝。 没有一个人的一生完全没有一点污点;而孤男寡女之间发生自然的情感,他根本就不认为是一种污点。 一桌牌很快就凑起来了。 一个人只要具备了三项条件:赌品好,牌技差,荷包足——这个人无疑永远受到牌友的欢迎。 白天星正是这样一个人。 第一个赶来的是井老板。 他一听说白浪子要打牌,马上就将墨尺和手锯交给一个小徒弟,三步并作两步,笑眯眯地赶过来了。 棺材利润虽好,他觉得似乎还不及陪这个浪子打牌来得合算。 当然这也跟地点在何寡妇店里不无一点关系。 接着赶来的,是蔡大爷和赵老板。 牌局开始之前,白天星趁无人注意之际,悄悄吩咐张弟道:“等会儿,你找个机会,偷偷从后院翻出去,去告诉洪四:要他替我多多留意今天出场品刀的那个情刀秦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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